到家,阮美云去看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声音隔着门传来。
已经不像在商场那么qiáng硬,甚至还带着一点少见的询问。
“你是不是在学校里看到什么同学戴那个表了,你才说要?三千多块,你戴个表不就是为了看时间,你不要在学校跟人学攀比。”
她坐在客厅里,脑海里是那块表的样子,声音低落的像在忍着哭意。
“没有,就是第一眼看见喜欢。”
阮美云拿衣服出来晒,路过客厅,哼一声。
“喜欢就要买?你爸喜欢赌钱,他倒是天天成全自己,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跟你爸学,拿钱不当钱地放纵挥霍,金山银山也抵不住这么开销。”
孟听枝不明白,二十万不眨眼可以借给亲戚,说不着急还,怎么一块三千的表,就扯上了放纵挥霍。
她没有再出声。
任由阮美云这股唠叨说教从客厅到厨房再到阳台,抖完最后一件衣服。
晚上阮美云从外面回来,在她桌边放了个什么东西,是那只表。
修好了。
孟听枝眼睛猛地一酸,握紧了手里的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啪砸在生脆纸面上。
她手指带着笔尖抖,数学卷子上的空白处,是一堆不受控的黑色笔画。
这件事没有完。
第19章天台风和她漫长的暗恋一样不见天……
很快就到了高一的期中考试。
十四中的期中考试和期末一样正规,单人单桌,按名次分考场,高一考试,高二高三会放假挪考场。
孟听枝中等的成绩,分在了高三的考场,是程濯的隔壁班。
考试不许带手机,基本学生都会自备手表把握考试时间。
数学在下午考。
考试前半个小时,孟听枝的那只旧表又坏了,表针一动不动。
她几乎是顶着一口气,跑上学校天台给阮美云打电话。
开头就是一句,“表又坏了!”
阮美云从没听过孟听枝这种急凶的口气,莫名后先是一股脾气。
“坏了就坏了,行了,周末去给你买那只三千的表还不行吗?不就是喜欢。”
坏掉的表就捏在手上,老旧金属硌疼掌心软肉,电话里轻飘飘的五个字“不就是喜欢”,一字一锤,砸碎了她最后一点自尊。
好像是孟听枝处心积虑弄坏表,企图换新一样。
她每次写卷子都是按着时间紧赶慢赶写完题目,想到没有手表,接下来这场数学怎么办,想起那一沓沓粉红色的二十万,想到从小到大无数因为钱而难堪自卑的时刻……
神经像是被一股年深月久的悲愤熔断了。
那已经不是一块表的问题,而是压抑多时的委屈瞬间爆发。
她哭着,几乎在用心肺说话:“我都说那块表旧得不能用了,你为什么不能给我换一块新的!我都说了我很喜欢,第一眼就喜欢,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能买给我!我有问你要过什么吗!我长这么大有问你要过什么吗?为什么我喜欢什么从来都得不到!”
她一口气说完,久久不能平静。
阮美云也愣了好一会没声,旁边有别人在催什么,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仓促挂了电话,说等你回家再说吧。
十一月,天台的风chuī着脸上的泪,皮肤皴皱冰冷。
她从没有这么撕心裂肺地哭过,还说了那么大段的话,整个人喘不上气地抽着哭嗝。
那是第二次跟程濯近距离接触。
他靠在天台栏杆上,单腿踩着横杆,身边还有闻名全校的乔落,是真的惹眼漂亮,似乎他们在天台听完了全程。
四目相对,乔落看她的眼神挺同情。
程濯单手插兜,保持一段距离,看远方的塔尖,不想靠近哭哭啼啼的女生
孟听枝完全被他们的出现怔坏了,除了不受控地小小抽嗝,像个静止的木偶。
乔落走过来,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孟听枝,孟听枝愣着没接,不过两秒,乔落叹气,抽出一片纸给孟听枝擦眼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啊,没事了啊,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说说。”
传言里,程濯在十四中的绯闻对象不止乔落一个,但那么多漂亮学姐里,孟听枝最喜欢乔落,程濯喜欢乔落也是最合理的。
乔落是那种男生女生都会喜欢的女孩子,人漂亮,有才华,大大咧咧又不失娇蛮感。
孟听枝从乔落手里接过纸,说谢谢,自己擦了擦眼泪,眼眶红红地哽着。
“我……待会儿有数学考试,表,表坏了,没有表……”
她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
乔落听懂了,转头看栏杆附近的程濯,像发现外星生物一样,“程濯,是个小学妹耶。”
那种口吻,像女生在图书馆附近发现一只小奶猫,迫不及待招朋友一起过来摸摸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