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计行远的呵斥令他一瞬间怔住,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脱力似的垂下了头。
“怎么了?”
计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未待计宣有所反应,计行远便走到了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代替他对计良说道:
“既然处罚已经定下,身为我旁系弟子,我必亲自处理此事,便不劳家主费心了。”
他提着如木偶似的计宣,拜别计良后,转身离开了前殿。
待一走出本家威严的大门,仿佛丢垃圾似的,将计宣扔到了一边,他侧过身,往身后望了一眼,忽然冷哼出声,跨步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大门边,总管微笑着目送马车在大道上远去,直到看不见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反身进了门内。
他在前殿外见到刚刚走出来的计良,便弯着腰站立在一旁,轻声道:“大人。”
计良从他身边经过,什么也没说。
后面,总管似乎微微拧眉,想说什么的样子,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他也是跟着这位身边很久了,从大人被家主看重,甚至亲自教养的时候,顶着无数本家弟子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却不知道,大人即使有着比他们出众的资质,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反而更加努力刻苦,这些,总管也是一直看在眼里,有欣慰,也有心疼。
直到家主不幸陨落,他看着大人在灵堂内跪了三天三夜,到家主被安葬下来,而大人也成了第十二任家主。
但传承了几百年的计家何等庞大,内部纷争就从未间停过,各种尔虞我诈,暗流涌动,总管觉得大人不该接触这些肮脏的俗事,大人就该与风花雪月相伴,潇洒自在,无忧无虑才对。
但大人却断然接起了家主这个重担,应该是不想让前任家主失望吧……
计良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其实有点迥异于原身在这些人面前做出的伪装,因为原身能在前任家主死亡后坐上这个位置的,一是原身无人能及的qiáng大灵力,二是前任家主对他的看重,乃至亲自教养,三是原身光风霁月的一面,对家族内部发生的事情表现得不怎么感兴趣,让那些观察他的长老觉得他好拿捏的假象。
所以刚才一开始面见计良的时候,那大长老计行远才会如此轻描淡写,他不觉得计良会拒绝他的提议。
结果却出乎意料,计良不仅反驳了他,还重新更改提出逐出家族的严重惩罚,态度似乎变得硬起来了。
而实际上,若按照原身那样,在未将所有的权力归拢到自己手中之前,应该接着表现出顺从他们的样子,放松他们的警惕才对。
但,计良不是原身,他实在是忍耐不住,如今的进展也没到最后一步,所以,稍微发泄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计良这么想着,便这么做了,而他,从不后悔。
……
且无论由于计良在大长老面前的一次qiáng硬表现,让这些人最终如何去想。
本家高门大院内,计良却是恢复了原身惬意的生活,也没有主动去联系妖怪那边,就仿佛忘了这件事一般。
总管也恍惚,那天面对大长老时觉得大人仿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应该是错觉吧。
接连一个多月,计良的行程乏善可陈,出入门庭大户,晏饮郊游,偶尔也会给人驱病辟邪,皎皎似明月的无双风姿落在了不知多少人钦慕的眼神之中。
可想而知,若这样的一个人物,被发现他暗地里谋划的那些事,该是何等的一落千丈。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再形象不过。
虽然计良有意咸鱼到底,但最终,还是那句话——
逃不开的命运。
……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两边是参天古树,绿荫遮天,投she下一大片一大片的yīn影,光线斑驳。
这是计良在给净月斋一位德高望重的明心法师祛病后的回程之路,净月斋向来与计家jiāo好,如今明心法师在与妖魔对决时被邪气入体,命不久矣,便求到计家,计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但一般的驱邪手段却对明心法师体内肆意横行的邪气不管用,不然净月斋也不会如此彷徨,于是,他们便想到了计家当代家主计良,无与伦比的qiáng大灵力,若是这位的话,一定会有办法。
而他们想的没错,计良将灵力化作qiáng大无瑕的净化之力,足以将明心法师体内作乱的邪气给祛除掉。
忽然,行驶的马车逐渐停了下来,任由驾车的侍从如何挥鞭都不为所动,四只蹄子状似不安的原地踱步。
“怎么回事?”
却有侍从突然瞥到了树林间倏忽出现的身影,一头银色长发蜿蜒,迤逦透出几分诱惑的面容,一袭红衣下却是拖着一条长长的银色尾巴,那微微眯起的昳丽又冰冷的竖瞳,望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