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只是在他离去前,经过马车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
“大哥,你……好好听义父的话。”
马车内一片寂静。
虽说早有所预料,但真正等不到回复的顾云眼神还是稍微暗淡了一些,心里有些失落,他轻叹了一声,这才真正的离去了。
此时,计家山庄外的大门口处,只余下一辆朴素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前的计父计岩。
空气安静下来。
周围的几个下人面面相窥,直到,一只手撩开车帘,露出里面之人的面容,那几个下人顿时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对于自小在山庄内长大的大少爷计良,为人温和,待人谦逊,没有哪个下人是不熟悉、不认识的,而正因为此,所以他们才会感到震惊。
毕竟,任谁见到一个确定已死之人,竟突然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计父亦是如此,本来平静的眼神,在亲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了波动。
然而,计良从马车内出来,却并未第一时间下去,而是抬眼看着前面的计家山庄,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景色。
一会儿后,他才微微转动视野,看向了这具身体的父亲。
计岩。
……
朴素而静寂的后院,平常经过这儿的下人都会放轻脚步,然而今天,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侯在门外的丫鬟拦住那急匆匆跑进来的仆人,面上闪过不悦,不过在仆人说明来意之后,却是圆睁大了眼睛,甚至顾不得那仆人在场,迅速转身进了房间里面。
一尊观音佛像,佛像下香炉袅袅青烟,这个安静无声的环境,只有一个跪坐于佛像下的妇人,便是计母苏蓉。
匆促进来的丫鬟让妇人闭翕的眼眸缓缓睁开。
说实在,自从嫁给计父后,计母便收敛了性子,不再出现于江湖之中,参合江湖之事,所以即使计良叛逆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却在计母还未来得及知晓之前,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于她而言,抛开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骤然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纵然自己的孩子犯了天大的过错。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而她这个身为母亲的,更是应该以身作则,无法姑息才对。
再且,当计母从丫鬟急促的口中得知计良的回归,快步赶到祠堂,抬起的脚还未踏入,便生生顿住在了半空之中,目之所及,除了一排排列祖列宗的牌位,便是那跪在祠堂中央的,消瘦的身影。
在计家山庄门口处的时候,计父对计良对视片刻,一言未发,随后便径直带着他,进了山庄,来到这个祭祀祖先的祠堂,让他下跪。
室内整体昏暗,只有幽幽烛光在安静的燃烧,照映着一个个陈古的牌位,光线从窗户投she进来,倾洒在地面,仿佛与昏暗的环境割离开,泾渭分明。
计良便站在那投she进来的光线之中,沐浴在阳光下,然他的神情淡漠,屹立不动,光线在他身体另一侧投下大片yīn影,空气清幽安静极了。
计父负手面对着列祖列宗,见此不由转过了身。
“怎么,计少侠傲骨嶙嶙,已经说不得你了?”
计父此时目光锐利,直直投she在屹立不动的身影,背在后面的手指不由地收紧成拳。
计良安然静默,眼眸是一如既往地沉静,沉静地望着计家历代祖先的牌位。
直到计父忍不住要再一次开口,好一会儿,他才缓慢跪了下来。
双膝着地,然腰背笔直如松竹。
直到,旁边一道身影落下来,伴随着柔和轻缓的温婉嗓音,是计母赶到了。
“娘陪你。”
得知计良的消息便立即从后院赶过来的计母,见到祠堂中跪着的单薄身影,眼眶忽然就热了,甚至不顾计父的阻拦,qiáng行跪在了计良身侧。
她无法开口让良儿起来,那么,便让她陪着良儿一同受罪吧。
良久,计父只有叹息一声,无奈地让两人都起来。
计良被此时此刻热泪盈眶的计母带出祠堂,背后属于计父的视线随着他踏出门槛,消失在祠堂外,久久地也未曾收回。
……
计良回到了原身的院落,计母牢牢拉着他的手,是那种想用力有不敢太用力的力道,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
“……回来就好。”
计母擦掉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珠,露出笑容,她不问计良发生了什么,也不问是如何死里逃生,更没有追责过错,就只是犹如一位普通的母亲,在回到计良的院子后,当即指挥下人收拾gān净整洁。
直到没有了一丝尘埃。
“良儿,一会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