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君子,是小子!”沈枫咧开嘴,“来来,李大爷走这边,蹩他马腿!”
两位大爷半气半笑地相视一望。
“你说你,真配得上你这个名字。”王大爷说,“小枫子,就没见你哪天不出来‘疯’的。”
“我这是枫叶的枫。”沈枫一本正经,“我妈生我的时候,正好香山的枫叶都红了,我才有了这个名字。”
说到沈枫的母亲,两位大爷不由叹口气。
沈枫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连忙摆手:“您们千万别这样!我妈在那边过得好着呢,我爸说改明儿再照着我俩的样子扎两个纸人,给我妈烧过去,这样她在那边就有家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李大爷假模假样在地上吐了一口,“哪有按照活人模样做出来的纸人,而且你妈也不想你们过去。”
沈枫笑起来,露出缺角的门牙:“我也是这样和我爸说的,她才舍不得呢……”
王大爷慈爱地揉揉他的头:“小枫子,赶紧喊你爸把牙给你补了,说话漏风不好看。”
沈枫想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牙科工具,猛地在三伏天里打了个冷颤:“您们别管我了,快下棋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巷口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这条胡同里没人有车,道路又窄,很少有汽车驶入,两位大爷好奇地张望。
而沈枫一脸认真盯着棋盘,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小枫,小枫——”
王大爷喊了他两声,发现没有回应后,又去按他的头。
“您别打扰我。”沈枫将王大爷的手扒拉下去,“我马上就想到破局之法了!”
“别想了。”王大爷说,“你有新邻居了。”
沈枫瞬间被带跑偏心思,直起身子,向着属于他家的四合院望——只见一辆高顶汽车停在院门前,上面还装载着几件家具。
原本猫在家里chuī电扇的人们都被汽车的声音吸引,不一会儿的时间,金丝四合院门口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枫踮起脚尖,看到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白裙的女人,她的头发黑长直,身形纤弱。离得太远,沈枫看不清她的长相,却注意到女人穿的那双皮鞋,自己曾在商场里见过。
当时导购姐姐说这双鞋是最新款,很贵。
她和司机将家具卸下来,随后又对着车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从副驾驶跳下来一个小“团子”。
男孩儿有点矮,沈枫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却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注意到团子怀里抱着一个老旧录音机。
沈枫gān脆踩在王大爷的小马扎上,伸长了脖子张望,没想到又被缓缓驶来的汽车遮住了视线。
“我回家了!”沈枫说。
“等等。”李大爷喊住他,去饮料摊前买了根冰棍,“拿着吃,大热天来回乱跑当心中暑。”
沈枫喜滋滋地撕开包装纸,嘬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很甜。
“谢谢李大爷!赶明儿再和您们下棋。”
—
季敬竹一手拉着季未生的裙摆,一手抱住录音机,瞪着湿漉漉的小鹿眼,环顾自己的新家。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嗯。”季未生从小包里翻出钥匙,温声问:“小竹,喜欢这里吗?”
“喜欢的。”季敬竹舔了舔发gān的唇角,“这里好大,有四个房间!”
季未生晃了下神,半蹲下身子:“只有西边的这一间是我们的。”
季敬竹扭头看了看其他房间,又看了看西侧的小屋,忽然环抱住季未生的脖颈:“那我也喜欢。只要和你住在一起,哪里我都喜欢。”
季未生揽住儿子,让他的下巴抵在自己颈窝里:“小竹,对不起。”
她温柔的声线里透着浓郁的歉意,对于季未生来说,不管自己住的环境多差,她都不在乎。可是面对儿子,她就像是所有母亲一般,想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送给他。
更何况,季敬竹昨天还住在高档的公寓。
“没关系的。”季敬竹说,“我知道爸爸被雷劈死了,所以我们不能再住在楼房里。”
季未生怔愣片刻,垂下眼:“对,他死了。”
隔了几秒,她松开季敬竹,替他整理衣服:“爸爸死了,你会伤心吗?”
季敬竹蹩起眉,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我只见过他的照片,不伤心。”
季未生弯了下唇角,嘴边泛起浅淡的梨涡。她打开房门,在客厅支起一个gān净的小马扎:“小竹先在这儿坐会,我收拾一下里屋。”
季敬竹十分听话,哪怕他现在很想打量一番整个房间的布局,还是乖乖地坐在马扎上等。只有当季未生被粉尘呛出里屋时,他才说了一句:“我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