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年少时大多会经历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谈不上可惜和遗憾,非要有个明确定义的话,不如说是成长的必然阶段。
但对于严潜来说,这个“必然”实在非常难。
他们都待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太久,所以早忘了还有无法抗衡的“变数”二字,等到终于认清自己懵懂内心后,他和陈樱之间却没有了“来日方长”。
“距离产生美”这句老话不过是人们找得自我安慰,严潜早就懂,距离根本产生不了什么美感,只会产生生疏。
就像是以前学校的同学,不论曾经多熟稔,半年不见就找不到共同话题了。
上海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坐飞机不过两小时,就算是坐特慢火车,也才一天一夜,这点时间在漫长的岁月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严潜和陈樱都懂,就因为这丁点的时间,他们之间产生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枫回到四合院时已经接近零点,厂子里的一批零件出了问题,他连续加班好几个日夜。这会儿推着疲惫的步伐,一推门就见蹲坐在陈家房前抽烟的严潜。
沈枫想了下,走过去掐了他的烟:“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污染环境?”
严潜淡淡睨他一眼,从兜里掏出烟盒,续上另一根。
“……”沈枫捏着眉心,“你到底想gān什么?”
严潜愣了愣,心说自己就想抽根烟,怎么现在四合院里禁制不健康行为?可他很快就懂了沈枫的真实意图——
你守着空屋子有什么意义。
“我也没想怎样。”严潜的声音发紧,“就想……离她近点儿。”
沈枫没说话,沉默半晌后也掏出烟盒,刚把烟点上,严潜忽然站起身,看向季家还亮着的房间:“竹子马上要去念大学了吧。”
沈枫心尖蓦地颤了一下,顺着严潜的目光望过去,透过麻制的窗帘依稀可见一个趴在桌上的身影。
“……嗯。”
“挺好。”严潜说,“忙来忙去总要各奔东西。”
沈枫不自觉皱眉,想说这有什么好,可当他发现严潜的“挺好”只是一种自我慰藉洗脑的手段后,便什么都不想说了。
严潜拍拍他的背,转身回了房。
沈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季家的窗户。他此刻想敲开那扇窗,问一句:“竹子,你想考哪所大学,会留在北京么。”
大概自己急切的声音会bào露挽留的内心,不过沈枫并不在意,甚至希望季敬竹能听出来,因为这样小竹子一定会顺着他意说:“那我就留在北京吧。”
然后沈枫便可以得寸进尺再问一句:“那你会住校么。”
季敬竹或许会笑:“你不想让我住,我就不住。”
又或许会故意闹他:“你要是不想我住校,就求求我。”
无论是哪种结果,他的小竹子都会为了自己留下来。
陷在美好幻想里的沈枫慢慢勾起唇角,忽然眼前一黑终结了他的思绪。
季敬竹关了灯,也把沈枫拉回现实。
“……”
沈枫脸上清楚的写着失落,他重重咬了下烟蒂,自言自语低声说:“各奔东西其实真挺好。”
—
陈家的搬离没给四合院带来什么影响,除了严潜每夜蹲在大院里抽烟外,似乎一切照旧。
当然这只是沈枫以为的部分。
因为要刻意避开季敬竹,他待在四合院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他不知道季未生和李晴总在不经意间喊“红姐”,更不知道季敬竹这几天连屋都没出过。
又是一个午后,沈枫特意挑选季敬竹上课的时间段回了家,不成想,在大院里与季未生和街口卫生室的护士相遇。
“季姨。”沈枫问,“您生病了?”
“没有。”季未生神色疲惫,但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小竹发高烧快一个星期都没降下来。”
她一直往屋里张望,没注意沈枫眉宇间的深深皱痕:“小枫你帮我照看一会儿小竹可以吗,我去商场给他买点吃的。这孩子生病了也不好意思撒娇,昨天半夜却一直盯着空罐头发呆——”
季未生说了片刻没听到沈枫的声音,还以为他有事在身在为难,连忙止住话头:“你要有事就算了,等你李晴姨回来我再——”
“您去吧。”沈枫打断她,“我没事。”
“哎行。”季未生又嘱咐一句,“他刚挂上水,别跑针就行。”
沈枫甚至都没等她说完就进了屋。
屋子里拉着窗帘,只余一盏小暖灯照明。季敬竹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神色恹恹地合着眼,本就不大的小脸有一小半埋在被褥里。他的右手垂了出来,透明的针管顺着皮肤连接到衣架上的吊瓶。
季敬竹的皮肤偏白,血管也细,使一点力都能留下痕迹,而现在手背上一片青肿,还残留着几个未消下去的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