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季未生的辛苦,知道沈海同的不容易,也知道他们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感,更知道了……季未生的选择。
自从谈话开始,季未生或有意或无意的只说了她与沈海同,一句都没有过问沈枫,这种潜意识里的“避重就轻”,令季敬竹懂了——母亲想要他的“成全”。
而这个暗示就好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季敬竹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滚着喉头缓了好久,低声说出自己的诉求:“妈,我不想分手。我……喜欢他。”
季未生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略带慌张说:“我…我没想让你们分开……”
“你想。”季敬竹说,“不然你不会对我隐瞒你和沈叔的事,更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说你们的过往。”
季未生:“……”
人心中的那个天平或许真的没有完美持平的时候,哪怕两端都是自己无法舍弃的人,却也总在不自觉中产生了细小的偏移。
因为从一开始季未生就没有发自真心地认同儿子的性向,所以这种两难的选择对于她来说是折磨,更是解脱。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在午夜梦回产生无法被人理解的yīn暗情绪。在她的那个梦里,他们四人的关系就像现在这般揭露于世,不过季敬竹和沈枫给了父母一个成全。
这样是不是儿子的性向就还有和缓的余地,会不会随着他年龄阅历的增长,再次回归“正途”。
然后旁人的rǔ骂就再也落不到季敬竹身上。
在那个梦里,一切都很完美。一想到这些,季未生就qiáng硬地bī迫自己狠下心来,她问:“你和小枫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季敬竹没懂她的意思,实话实说:“一年前。”
“一年前……”季未生喃喃重复一遍,忽然抬起眸直视季敬竹,“那你当时还没成年,算是早恋。”
季敬竹瞠目结舌,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母亲居然在这种时刻翻起了旧账,试图通过贬低他和沈枫恋情的“不正常”,以达到她的目的。
“……”季敬竹眸中的情绪也逐渐转凉,“可我上学时,你一直询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以为你是同意我‘早恋’的。”
季未生蓦地一噎,语气重了不少:“但我没让你去喜欢男生。”
“你沈叔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和沈枫的事儿。”她说,“我都不敢想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小枫的妈走得早,他一个大男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个不被社会认可的同性恋,而且——”
季未生停顿了一下,竭力克制住伤害儿子的酸涩:“而且,小枫喜欢上的那个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对于沈家来说早就是第二个儿子了!感情上的两个儿子搞到了一起,你们是不是要bī死他才乐意!”
季敬竹终于体会到了“来自亲人的伤害”到底能有多疼。母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为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划开心脏,不会一击致死,却令他反反复复体会到刻骨的疼痛。
这是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这场酷刑中,唯一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就是沈枫的那句“以后我先是你男朋友,再是你哥”。
“他不是。”季敬竹说,“他从来都不是我哥哥,是你们一厢情愿让我们做兄弟,现在又想要站在自以为是的道德制高点上,把‘一厢情愿’变成‘顺理成章’。”
由于这句极度讽刺的指责,季未生的耐心终于告罄:“小竹,你的要求根本不合理!你和沈枫之间只是一场扭曲的感情!”
季敬竹的脸色瞬间难看极了:“扭曲?”
“难道不是么。”季未生说,“抛去咱们的血缘问题,我和你沈叔合理合法受到国家认可,但你们又有什么?”
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假的闹剧,季敬竹甚至认为他们之间的争论可笑至极。他哑然了良久,嘴角才缓慢地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季敬竹说:“所以,在你的认知里,感情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季未生浑身一僵。
季敬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季未生第一次感受到儿子身上滋生出了尖锐的利刺,那种直白的压迫感令她说不出一个字。
可季敬竹没管她的反应,继续bī迫说:“你在告诉我,我和沈枫的感情不值一提,就因为我们拥有同样的性别,所以注定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低一等。”
“所以在这种时刻,我们活该牺牲爱情去成全你们。”
“就因为那混蛋的大众歧视,我们所做出的让步都是理所当然。可他妈感情哪里又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