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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曲铭心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耳机里,陆修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们被发现了,正在移动,但是近身不太可能了,A7在找狙击点,其他组已经有jiāo火的,他们的人手的确多,我们先打个游击消耗一下敌人的有生力量,你要尽量拖住颜陈。”

  曲铭心装作整理衣服,在自己的喉麦上敲了两下,表示收到。

  “颜老板,你忘了,我很久之前就退役了,这帮人现在不听我指挥,你跟我说没用啊。”

  曲铭心双手一摊,从黑暗中走出,走到贺白的斜后方,笑眯眯的看着颜陈。

  他与颜陈一样,脸上笑的人畜无害,唯有一双眼睛不肯演,亮晶晶的,如láng似虎,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过,既然颜老板这么说了,我给你个面子,也给我们贺大学霸一个面子,说吧,正好让我也听听。”

  颜陈似乎对曲铭心的反应很满意,他微微抬了下头,然后看向贺白,说道:“说吧,想问什么。”

  曲铭心的视线随着颜陈的话落在贺白身上,而贺白下意识的看了曲铭心一眼,抿了下嘴,却没有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贺白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而已,颜陈却连这一小会儿都懒得等他,他语气轻佻,眼神轻蔑,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曲铭心也能想象得到现在他的脸上挂着怎样一种嘲讽怜悯的笑。

  “其实我挺奇怪为什么你还要来当面问我的,虽然也是我故意引你来的。”

  寂静的墓园里,他的每一句话都清晰而残忍。

  “从你出生开始,你的一切就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凭什么你会觉得,想要与我为敌毁灭黑狗的这个想法,是你自己产生的呢?”

  ……

  这世界上会不会有孩子在刚刚降生的时候就对世界充满绝望呢,又会不会有人在死亡前,都是满心绝望的呢。贺白曾经无数次站在辽安市孤儿院的楼顶,望着天上不算皎洁的月亮和稀疏的星星,反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那时的他只能勉qiáng算是个青少年,从有清晰的记忆开始,到站在破旧的孤儿院楼顶,抓着摇摇欲坠的栏杆看月亮思考这些问题,也不过才过了十来年。

  他小的时候在英国,接受的是英语教育,来到辽安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后才开始自己摸索着学中文。那时蒋咲愿是他的中文老师,有一天教到“绝望”这个词的时候,一向对他温和友善的蒋咲愿突然停下来问他,对这个词有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

  刚接触中文三四个月的贺白甚至还不懂什么叫做切身的体会,也记不住“绝望”两个字怎么念怎么写,但是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刻蒋咲愿问问题时的表情。

  怜悯的、愚弄的、嘲讽的、甚至是略带杀意的。

  十几岁的孩子对他人情绪中的恶意最为敏感,贺白自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当然对这些更加敏感。

  他天生聪明,从小就被迫接受着超过年龄的各种培养。所以当蒋咲愿露出这样的表情,去问他这样的问题的时候,贺白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蒋咲愿真正的意思。

  蒋咲愿是在问他,就这样被生下来,就这样被养大,他的人生是否是绝望的,他是否对自己是绝望的。

  当然那时的贺白还没有那么清楚深刻的理解到绝望的意思,所以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贺白的反应是挂起笑脸来,装作懵懂的问蒋咲愿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一直取代了父亲的位置照顾他生活,教他读书写字的蒋咲愿并不是他的朋友,而是颜陈一条忠心的狗。贺白原以为颜陈只是不喜欢他,他在黑狗内仍然有一席立足之地,但蒋咲愿的一个问题打破了他长期以来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让他明白,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存在意义。

  那一刻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时隔多年,贺白再去回想,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伤心大概是最先涌出来的,但多年来接受的训练和教育让他qiáng行忽略并压制下了自己这份属于孩子的情感,转而迅速为自己捏造了一张懵懂天真又百毒不侵的面具。他用这张面具糊弄着蒋咲愿,也糊弄着一片混乱的自己。

  那天晚上贺白一整晚都没睡,他抱着腿静静的靠着墙坐在chuáng上,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望着老旧窗户外不甚明亮的月光,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毁了颜陈,毁了黑狗,让颜陈为生下自己而后悔,让黑狗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痛苦和害怕。

  在遇到曲铭心之前,贺白靠着自己这几年偷偷积攒下来的人和关系,已经接连毁了黑狗无数个大生意,让原本盛极一时的黑狗遭遇重创,最后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刚刚开发完却还没有开始利用的中国大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