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风舒在,雪华未必能伤他分毫,可那打从心底的恐惧又不一样了。
风舒道:“宁兄放心,雪判公私分明,不会在谈论公务之际发难。”
言下之意,风舒是来找雪华谈公事的。
宁澄有些不明所以,问:“你来找雪判大人,为何要将我带上?”
风舒道:“我找雪判商议的事,与余府案件相关。再说了,现在还是上衙时间,宁兄你不跟着我,是想去哪里,gān些什么吗?”
“我只是担心,自己一跨进西殿,便会被雪判大人赶出来而已,哈哈。”
宁澄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不由得冒了点冷汗。
感情风舒还记着昨夜的仇,怕他一个人回风月殿乱翻,找出那绛袍人偶吧。
是说,绛袍人偶被风舒带出风月殿后,好像就不见了?是因为担心自己乱用,所以藏起来了吗?
风舒道:“宁兄,雪判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堪。宁家一案以后,他曾旁敲侧击地向我探听你的状况,对你很是关心。”
宁澄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得有些发愣:“雪判大人……不是很讨厌我吗?他向你打听我的事,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将我赶出宫外吧?”
风舒道:“雪判没那么不近人情。他与宁兄有着相似的经历,自然比旁人更能理解你的痛苦。
适才你说,有些人表面上仁义道德,骨子里却都是些腐蛆烂肉。反之,看似冷若冰霜,内里古道热肠者,也大有人在。”
……
宁澄想像了下雪华「古道热肠」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寒。
他抬手抱胸,道:“按这逻辑,雪判大人对花判恶语相向,也是种表达关心的方式?”
风舒道:“不错。雪判惯在未时用午膳,你我还是快些入内,否则就真要被拒之门外了。”
宁澄:“……”
我只是随便打个比方,可你这回答,是认真的吗!
眼看风舒一步步踏上阶梯,宁澄踌躇片刻后,一跺脚,也跟在风舒的身后,走入了花雪殿。
在风舒叩响西殿前的纸门时,宁澄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雪判大人会公事公办,看在我是忤纪殿差役的份上,不把我赶出去……
可是风舒,我们到底来找雪判大人谈什么?
在进去以前,能不能先通个气,免得待会雪判问起,我一问三不知啊?
他刚想出言询问,可面前的纸门却已「咚」的一声沉入地面,空出了让两人通行的过道。宁澄无奈,只得随着风舒踏入西殿内。
鉴于是初次造访雪华寝殿,宁澄虽心中不安,眼神却忍不住往四周瞟去,打量起西殿内部来。
西殿的墙面只简单涂了白色的漆,上头零落地贴了些字画。
在殿内左侧,有着和风舒居所相似的书案,上边放着一个白玉镇纸。书案后方,则有着一个带屉书柜,里头塞满了书册文卷。
紧挨在书柜旁的,是一个沉香木架格,格子间摆了各式各样的文房四宝,其中以湖颖、宣纸居多。
宁澄瞥向右侧,只见那儿设了张围棋桌,上边密密麻麻地落着黑白,和田玉制的棋子上蒙了点细灰。
室内中心,则摆了一方黑檀木炕桌,桌子下方有着一块白色的软毯,而桌上则是一尘不染,或者说,空空如也。
比起月喑的右殿,西殿内虽看似简约,却没那么贫瘠。话虽如此,宁澄却觉得这里隐隐透着点苍白,还带着与屋主人一样的凌厉之感。
“咳。”
听见风舒的轻咳声,宁澄这才发现,那炕桌前无声无息地坐了个黑色人影。
他望了前方的隔扇门一眼,心道雪华应是从休憩用的隔间走出,只是自己专心观察屋内摆饰,不曾有所留意。
……不过,雪华大人往那儿一坐,居然很好地融入背景中了啊?为啥这房内不是黑就是白啊,不能有点明媚的色彩吗?
宁澄脑中浮现花繁的寝殿,不禁觉得这两人果真一个天、一个地,彼此互不相容,莫怪得要在大堂安那纸纱门了。
风舒望了宁澄一眼,示意他随自己动作。宁澄微微点头,跟着风舒走到雪华对面,俯身坐下。
“今日商议之事,有让闲人旁听的必要吗?”
雪华一开口,又是咄咄bī人的语气。
看吧,你还说他不讨厌我!
宁澄心中埋怨,却也不敢发言,默默等待风舒回话。
“嗯?西殿应无闲人吧,不知雪判此言何意?”
好嘛,风舒你居然装傻——难不成公事还未谈成,就要先惹怒雪判大人了吗?
“明知故问。”
雪华哼了声,倒也没继续追究。他将手中的卷轴一扔,道:“你要的东西,拿去。”
风舒接过卷轴,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