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起来一点也不像昔日张扬跋扈的织女屋当家,而像个普通的老人。
风舒颔首,道:“若找到秦姑娘,风某会转告她的。”说罢,他让宁澄放下带来的一包糕点水果,便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几个月,宁澄听说织女屋暂时歇业了,理由是当家的想休息几天,好好沉淀沉淀。
这一次,秦鹤亲自来到望云宫,跪在忤纪殿门口:“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菱儿好好活着回来……”
他跪在石阶上,老泪纵横。这回,他看上去像个痛失爱女的老父亲。
忤纪殿静悄悄的,无人应声。秦鹤跪了仿佛有好几载,心里也凉了。
他无力地软倒在地,好不容易听见忤纪殿门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风判大人……”
他哑着嗓喊了声,却又顿住了。
他盯着来人脚下的绣花鞋,缓缓地抬头往上望去——
一双手轻轻地将他扶起,耳畔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父亲。”
秦鹤睁着盈满泪水的眼,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家女儿的面容。
他有些不敢置信,颤抖着双手,像是捧着名贵的蜀锦一样,捧起眼前之人的脸。
“菱儿啊……”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好好看过自己女儿,更没好好地摸过她的脸。
好像自从夫人死后,他就一心扑在家业上,再也没关心过秦菱。
“菱儿啊!”
他哽咽着,猛地抱住了秦菱,生怕自己只是作了个梦。秦菱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也在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秦老板。”
秦鹤猛地抬头,看见低垂着头,站在秦菱身后的容桑。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秦菱松开了环着秦鹤的手,惴惴不安地道:“父亲……”
秦鹤抹了抹脸,然后板起面孔,瞬间恢复到以前神采奕奕的样子。
他怒目圆睁,花白的胡子在风中乱抖。他张开皲裂的嘴唇,喝道:“小子,叫岳父!”
秦菱紧绷的脸松了下来,眼里噙着泪花,笑了。容桑也在呆了一会儿后,欣喜地走到秦鹤下方的阶梯,恭恭敬敬喊了声岳父。
两人对视了一阵,秦鹤忽然扬手,「啪」的一声打了容桑一巴掌,凶巴巴地道:“好好对菱儿,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容桑摸了摸脸,笑道:“一定,一定。”
秦鹤又转身,咚咚咚地朝着忤纪殿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秦菱的搀扶下站起,往宫外走去。
宁澄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道:“风判大人,您现在能告诉我,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找到他们了吧?”
今早他看见风舒将人带回忤纪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然而,风舒只将差役们打发走,让宁澄招待秦菱、容桑,自己则揣着神秘的笑容,愣是不回答对方一连串的疑问。
风舒笑了笑,道:“一开始便找到了。宁兄你可还记得,那洞窟内的分岔道?”
见宁澄点头,他又笑着继续说:“宁兄也知道,左边那条走道,是通往三三姑娘所在的石室,右边则通往另一个甬道,他二人就藏在甬道间。我想,三三姑娘本意是让他们躲一阵,再搬到左侧石室住下的。”
宁澄一愣,道:“所以那日,你让我们往左边去的时候,就已经探查到他二人的气息?”
风舒笑道:“不是二人,是三人,秦姑娘已经怀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
宁澄想起适才见到秦菱,她腹部确实有些隆起。他道:“秦家婚宴被毁后,你对秦鹤说,万仞山洞窟除了王槐,没有活人的气息,也是假话了?”
风舒道:“不错,但当时是为不打草惊蛇才那么说的。否则,秦鹤带人浩浩dàngdàng地闯入洞xué,激怒怨鬼就糟了。”
当时他们不知道三三破坏秦府婚宴目的何在,若是针对秦府,不知秦鹤这一去,还有没有命回来。
宁澄恍然大悟,朝风舒一揖,道:“风判大人深谋远虑,小的甘拜下风。”
风舒笑骂:“风舒已将众差役遣走。你若再打这官腔,就莫怪我在餐点内加芫荽了。”
宁澄「噫」了声,苦着脸道:“大人不要,小的知错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几个月内,他们一起共事、生活,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了。
宁澄发现风舒清雅的表面下,其实还挺有烟火气的。在外人面前,他是思虑恂达、威凛沉稳的风判大人;
而在宁澄跟前,他又变成那个温和微笑,偶尔使坏逗弄自己的风舒。
相比他与风舒的其乐融融,花繁和月喑那边的情况就不太好了。
之前月喑拂袖而去以后,除了履行夜巡工作以外,其它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右殿里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