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道:“风判大人果然见多识广。不错,就是那骷髅诡蛾!”
被他们一提,宁澄也想起来自己在蓝严堂时,曾听夫子提起关于骷髅诡蛾的传说。
“骷髅一现,黯然销魂——”
当时,那夫子掐着嗓子,如此说道。
这话中的黯然销魂,指的不是沮丧愁苦,而是实实在在的丢了魂。
骷髅诡蛾,顾名思义,是种腹部上带有骷髅状印记的蛾类。
它们生于墓堆,为死者怨念所化,一对翅膀上布满了剧毒的磷粉,只要不幸吸入,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好在这种蛾类只在夜晚出现于墓碑之间,闪着幽幽的绿光,是以遭其戮害的人并不多。
谅是如此,可骷髅诡蛾长相可怖,又频频出现于墓地,便在口耳相传之下,成了人们口中「不详」的象征。
宁澄道:“这骷髅诡蛾只出现在拥有大量死者的墓地,想来是万仞山峦那一带出生的吧,却不知为何会毒害这老妇人?”
风舒道:“骷髅诡蛾一向不喜出现在人群之中,想来是有人故意跑到万仞山附近抓了几只,再提取磷粉制毒,害死了这老太。”
他示意仵作将白布遮回,道:“既已确认贾老太死因无误,便动身前往贾家吧。”
宁澄没有异议。两人摘下掩住口鼻的布条,并在和仵作道谢后,踏步走出义庄。
虽然贾家就在望云宫附近,可却地处偏僻,风舒和宁澄在城中拐了好几条巷子,才抵达贾家门前。
那粉砖黛瓦的宅子上挂了个歪歪斜斜的板子,上头洋洋洒洒地写了「贾府」二字,可细看就会发现那粉墙上早已斑斑驳驳,就连大门上方都垂着蛛网挂帘,哪里有点府第的样子?
贾府前方本来有一池荷花,可现就只剩下一潭死水。那死水里飘着些枯萎的荷叶,除此以外就是些树枝、落叶等物,散发着一股沉沉的腐臭味。
这贾家想来原是大户人家,附近连个宅子都没有,更别说有其他人了。
“笃笃——”
宁澄敲响了贾家的大门,可等待须臾,却是无人应门。
宁澄与风舒对看了一眼,又继续敲了敲门。这次他俩等了许久,却依旧毫无动静。
“哥哥是官家的人吗?”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转身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垂髻小女孩站在死水前,水灵灵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
那小女孩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瘦小得像会被风刮跑。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对襟短襦,裙摆上沾了点灰,身旁还放了个小篮子。
宁澄走上前,蹲伏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那女孩平齐:“大哥哥们是来看这家人的。”
他伸手指了指贾家紧闭的大门,问:“你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那小女孩有些怯生生的,手中扭着衣襟,小声道:“宋嫂说,爹爹和娘亲被官家的人带走了。”
这小女孩居然就是贾家的孩子。宁澄看了风舒一眼,又问:“宋嫂是谁?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几粒作零嘴用的花生米,放在女孩手心。
看到那几粒花生米,小女孩眼睛都亮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了颗在嘴里咀嚼,再把剩下的收进篮子。
似乎觉得「大哥哥」是个好人,小女孩绽开天真的笑容,道:“宋嫂是我娘亲的好朋友,我家里原来有好多人,有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和我。”她每说一个就掰一个手指头,从左手一直掰到右手。
“不过,爷爷去了天上做神仙,奶奶不久前也跟着去了。宋嫂说,爹爹和娘亲被官家的人带走,一个月后再不回来,就也去做神仙了。所以,现在只剩芙儿和弟弟了。”
宁澄听了,想起自家惨事,心里不禁觉得有些难受。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女孩道:“我叫芙儿,今年七岁啦!我弟弟叫宝贝蛋儿,今年才满周岁。”
芙儿显然还不太清楚名字是怎么回事,直接把大人叫过的词儿搬来说了。
她拾起小篮子,拉起宁澄的衣袖,蹦蹦跳跳地说:“大哥哥,你要进我家看看吗?我弟弟也在哦!”
宁澄心中一动,问:“这些天,就你和你弟弟在家?”
虽然芙儿裙摆有点脏,可看上去不像没人照顾、饿了几天的样子。
芙儿果然摇了摇头,道:“宋嫂每天午饭时间都会来一次,然后坐上好久。每次宋嫂来都会带好多好吃的,我可喜欢她啦!”
她小心地看了风舒一眼,凑到宁澄耳边说:“就像喜欢大哥哥一样。”
宁澄不禁失笑。他起身牵起芙儿的手,道:“那你带哥哥们进去坐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