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寒凉的夜风,好不容易将柴火劈好,送到了华府的澡间,这才搓着发红的双耳,慢慢地走回工人房。
“你是说,要用在谁身上?”
他在经过一个小房间时,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人声。
这房间本来闲置着,预计要当做储藏间使用,平日根本就没人入内。
风舒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着是贼人入侵,便又听见另一把声音:
“你小点声,这万一被人听见,该如何是好?”
这刻意放低的人声,居然是属于华澜的。风舒迟疑了下,悄悄地走到墙边,附耳偷听起来。
“华澜兄,你不是说这儿没什么人来吗?别废话了,你刚才说要将千敛面用在宫主身上,可是认真的?”
听见「千敛面」一词,风舒惊得瞪大了眼。他紧靠着墙面,又听见华澜以得意的口吻开口:
“没错。只要我们占了那位的身子,这夙阑,今后就是我和林烁兄的天下了!”
从华澜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与他对话的人,便是林家家主——林烁。风舒还没弄明白华澜话中意思,便听得林烁回答:
“可是,那霞云宫主神秘得紧,从未于人前露面。你我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又要如何对他下手?”
屋内传来一阵低笑:“林烁兄,你以为我为何要等上两年?这段时间,我好不容易和宫里的人疏通关系,探听了和宫主有关的情报。我听说啊,那位几乎每晚都会溜出宫外,独自一人潜入深山……”
“这么说,你打算趁夜下手?可那位能坐上宫主之位,实力应该不低吧?”
“正因如此,我才选择和林烁兄合作啊。我知道你造了新的灭焰,届时我俩携人攻上山,若情况不对,你便将灭焰祭出,把那位弄死就行了。”
“你怎知道……算了,此事暂且不提。若我们真将宫主杀了,不就成了夙阑的罪人吗?”
“林烁兄啊,你大可放心。这夙阑城内,根本没多少人见过宫主的长相。据说,他就连在自己宫里,也总戴着一副面具——
虽然没法接收他的法力,确实颇为可惜,但若是无法将他完好地擒获,就只能走这第二条路了。”
“此言有理。那按你之前说的,要附在宫主身上,只需有他的尸体就行了,为何非要将之生擒啊?”
“唉,若是他被打得断了个胳膊、腿什么的,将来魂魄附上去,不就成了个残废吗?”
“说的也是。不愧是华澜兄,考虑得这般细致。”
“哪里哪里,我又怎比得过林烁兄你呢。”
房内的两人相互chuī捧,乐呵呵地笑着。
风舒在外头听着,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手心处全都是冷汗。
华伯伯要杀人?而且,对象还是夙阑城最尊贵的宫主……
风舒对所谓的「霞云宫主」没什么感情,只本能地感到害怕。
他听着屋内传来脚步声,便快速地躲到一旁的灌木丛后。透过叶片间的缝隙,他看着两个人影自房内走出,并在环视周遭后,很快地离开了。
在那两人走后,风舒又等待了一会,才慢慢地站起身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小房间前,伸手推了推门扉,不意外地听到金属发出的磕碰声。
也是,这种用于密谈的地方,又怎会不落锁呢?
风舒盯着门上的挂锁看了会,想了想,又将眼睛凑到门板前,透过门缝往里张望。
那屋子里点着几个小油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室内。风舒的目光定在一架木柜上,视线随着里头摆着的法器下移,落在了某个东西上头。
那是一个熟悉的扁平盒子,里头装着的,应该就是千……
——不对,既然人都离开了,那为何屋子里还亮着灯火?
风舒警戒地后退几步,又重新藏回灌木丛后。过了一会,华澜果然又慢悠悠地踱了回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合作?哼,要不是夫人说漏了嘴,被你发现苏家的事,我又何须与你这种人合作?”
华澜自言自语地说着,并在解开门上的锁后,重新进入屋内。
另一边,风舒在听见「苏家」两字以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回忆那些被自己钻研的法器、草图,记起那些物件上边烙着的方形黑痕,又想到自己父亲临死前,紧紧抱着的那个黑盒子。
——那地窖里,其实还遗了一件法器,只是风舒刻意将其忽略,任它躺在木柜的角落里。
在风舒离开地窖的那一天,满室的烛火都被熄去了。他被华澜拽着上了木梯,最后回望了那片黑暗一眼。
再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再见了,会飞的木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