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睡那么久了?”
霞云微微一怔,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也不知是被饿坏了,还是日常的疼痛而已。
他瞥了眼桌上摆放好的碗筷,决定还是别nüè待自己的胃,好好吃个饭再说。
于是,霞云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刚往前踏出一步,却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儿就跌倒在地。
体温瞬间升高,浑身上下也如遭蚁噬一般,隐隐有些麻痛。
霞云咬了咬下唇,按捺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攥紧了风舒的衣裳。
“宫主?”
风舒似乎也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把人扶到塌上躺下。他将棉被盖在霞云身上,然后抬起衣袖,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霞云想起自己睡下前,向风舒动手的事,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他看着风舒焦急的脸色,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碰触对方——
可身上的疼痛忽然加剧,他心中一颤,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风舒专心为霞云擦汗,倒也不曾留意他的举动。他瞅了桌上的膳食一眼,道:“宫主,您还好吗?”
“无碍。你且去上衙吧,无须顾及我。”
霞云听着风舒关切的话语,莫名有些心如刀割。他下完逐客令后,便艰难地翻了个身,将棉被往上扯,把自己闷在里面。
“可——”
“好啦,堂堂忤纪殿掌讯,总得以身作则,不能带头迟到吧?”
身后的人安静了会,随即以担忧的语气开口:“宫主,你最近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而且次次都那么剧烈,我担心——”
“担心什么?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不碍事的。”
霞云缩在棉被里,忍着体内翻涌的热làng与痛感,故作轻松地道。
几百年下来,他已经渐渐习惯这些痛楚了。
一开始,他每日都只能瘫软在地,痛得在地上打滚;
而如今,即使痛感有增无减,他却能作着简单的动作,与风舒如常对话。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足以麻痹所有的感知和神经。
“我不信。”
一块yīn影落下,轻轻地将棉被拉开,把里头的人给转了过来。
“宫主,我想……”
风舒欲言又止。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似是因为担心霞云,整夜都没合眼了。
见状,霞云于心不忍,抬手摸了摸风舒的脸颊,柔声道:“好啦,又不是小孩了,别总哭丧着脸嘛。”
他本想安抚风舒,可伸出的手却抖得厉害,直接bào露了他的身体状况。待霞云意识到这点时,他的手已经被风舒抓着了。
风舒轻按抚着自己脸颊的手,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他慢慢地将那纤玉放下,再以棉被仔细盖好。
“宫主,我再帮你治疗一会吧?”
他不等霞云回答,便立刻运起咒力,往霞云身上输去。
看着源源传来的白光,霞云叹了一口气,没开口阻止。
事实上,那些普通的咒法,又怎么可能减缓天罚带来的痛楚呢?
就像他再怎么想留下,再怎么努力与痛感拉扯……一切,也只是徒然罢了。
霞云闭上眼,感受着风舒的体温,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比身上的疼痛还要令人难受。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天罚吧。
经历无数次剧痛,霞云本来心生侥幸,以为此次也能如往常般,养养几日便好了。可这回,他倒下以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他重复着昏睡与痛醒的过程,根本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
每次短暂清醒时,他睁开眼,便会看见守在一旁的风舒,还有备好的热水与米粥。
他不知道风舒在想什么,可无论他怎么赶,风舒就是不肯走。
“别忘了,你现在是风判,需要守护夙阑……”
霞云边咳嗽,边虚弱地说着。
“忤纪殿的工作,我从来没有抛下。”
风舒红着眼,弯出一抹有些破碎的笑容。
“若真要在其中作选择,我宁可抛下所有的一切,陪在您身边。就算会被千夫所指,就算会沦落为夙阑的罪人,我也——”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
“宫主……”
“你若当真如此,与昔日,为一己私利行事的华澜,又有何区别?”
霞云抬起颤抖的手,可刚捂住嘴,却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方染血的丝帕跟着滑落,在白衣上画出一片血痕。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暗,身子也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径直往下坠落。
迷糊间,有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喊着:“醒醒。”
不,我好累了……让我睡吧。
“醒醒!”
那声音瞬间变得遥远,宛如另一个世界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