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惨案发生以后,宁澄一直努力地让自己有事可做,将伤痛放在一边,等待它慢慢地痊愈。
而今日他们的行为,形同把雪华伤痕上的血痂拔起,硬生生将创口撕裂开来,就为了看看当初的他有多疼。
宁澄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被风舒拦下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来沟通就好。”
风舒指的「他们」,自然是雪华和花繁了。联想到雪华作为华吟时的记忆,花繁想必和他相识已久,也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
只是,真的能放心让花繁来处理吗?
宁澄满怀希望地看了眼花繁,而后者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抬起手,化出一朵荷花。
他将那荷花举起,递到雪华眼前,道:“华兄,你别生气,这花送你。”
——不是吧,你这是在作死啊啊啊!!
为什么要提醒雪判大人我们看到了什么——何况荷花包含了雪华和林漓的回忆,你这么做完全是在戳他痛处啊!
雪华盯着那朵荷花,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杯子、碗盘等发出不祥的咯咯响,而后瞬间浮空,往花繁等人的方向砸去。
宁澄刚要抬手抵挡,身上便被罩下了结界术。他抬眼,只见风舒神色肃然地将自己护在后方,一旁的月喑也唤出烛笼挡在身前。
“我杀了你!”
雪华整个被气坏了。他也不管现在还在宫外、四周可能有人盯着,直接挥舞着双手,将一支支毛笔往花繁she去。
花繁顺势以荷花作挡,那软绵绵的荷花在花繁的挥舞下,居然变得像根铁棒,生生将毛笔一一击落。
有的毛笔被花繁一挡,便「锵」的一声钉在墙上,没入墙面三寸有余。
……好可怕,为什么那软乎乎的毫毛可以穿进砖泥里头?怎么看似无害的东西被你们一用,就成了杀人凶器啊?
花繁挥舞着荷花,看上去既优雅又唯美,可宁澄实在没有心思去欣赏。
他看见月喑拼命想阻止这场恶斗,无奈雪华的攻击过于紧密,若月喑贸然出手,搞不好只会给花繁添乱。
月喑急得在一旁踱来踱去,烛笼也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火光跳动得更加激烈了。
月喑抿了抿嘴,看向风舒,有些僵硬地道:“风舒,你帮帮忙……”
风舒道:“无妨,让他们打吧。”
月喑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置信:“这样打下去,恐怕他们会两败俱伤……”
风舒道:“没事,今日公假。若真打残了,我也可以治疗。”
宁澄和月喑双双沉默,无语。
由于夜宴通常持续到很晚,所以中秋后总会让官吏们放一天假,让大家能毫无顾忌地畅饮、休憩;
而风舒这话的意思,就是随便雪华和花繁怎么打,反正今日不必办公,他俩有的是时间折腾。
眼见打闹声引来的面首越来越多,宁澄心中忐忑,拉了拉风舒的衣袖,道:“风舒,不然你劝劝看?雪判大人平日最注重规矩了,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吧?”
“我也想劝,但雪判看到我,只会更为光火。”
也是,我都忘了雪判大人和风舒不和……一个不好,只会火上浇油啊。
风舒微笑,示意宁澄镇定:“何况,花判是有意激怒雪判的,让他们打一场也好。”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所以这一切其实都在花判的掌控之中?
——怎么可能,花判会考虑那么多才怪吧。
宁澄望着挤到栏柱边看戏的面首们,不由得头痛起来。
刚开始,这些面首只是安静看戏,偶尔窃窃私语几声,直到有者大声地为花繁加油喝彩,然后被雪华的拥立者一拳打倒后,情况就变得混乱起来了。
“花判大人加油,打倒那个黑无常——哎呦,你打我gān嘛?”
“打的就是你,敢说我们雪判大人的坏话,你还要命不要?”
“我呸,还雪判大人呢,我看你就是脑残,看人家长得帅就喜欢他!”
“是又怎样?雪判大人冷静又有魄力,而你家花判呢?只会四处撩人,恐怕连脑袋都没长吧?”
“你说什么!?”
不到一刻钟,阳柳居内已乱作一团,娇喝怒骂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带杯盘碎裂声。
……
宁澄见月喑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默默地拉起风舒的手,从窗台一跃而下,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他走着走着,注意到周遭众人用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才想起风舒并未遮面,而他穿着一套差役服,就这么大刺刺地拉着夙阑的风判大人往前走。
“风舒,你带扇子了没?”
宁澄放开风舒的手,有些头疼地说着。
风舒看了宁澄一眼,淡淡地道:“行事磊落,何惧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