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望云宫任职的,是「琴棋书画」四判;
而棋判,便是兼职忤纪殿掌讯的文判了。
花繁闻言,连忙点头,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那差役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去。花繁也在示意花岩别担心后,跟上了差役的脚步。
待花繁得到入宫准证、获得棋判的允许进入忤纪殿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差役将他领进忤纪殿内堂,自己则退出殿外,将门扉轻轻关上。
“华兄?”
花繁迫不及待地往内走了几步,便见里头摆着一把木椅,上边放了厚厚的软毯。
华吟缩在内堂角落,面色苍白,衣裳上满是黑灰、血污。他左手缠了厚厚的绷带,却隐约还有些血水渗出。
见状,花繁脸色大变,直接扑向华吟,道:“华兄,你……你还好吗?”
华吟直勾勾地望着地面,没有答话。他的脸已经被清理过了,上边连一道泪痕都没有。
花繁小心翼翼地在华吟身边坐下,柔声道:“华兄,林兄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花繁原来想着,既然华吟平安,搞不好林漓也没事。可华吟听见他说的话,身躯狠狠地震了一震,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紧紧地抿着唇,却是不想开口。
花繁见状,只道林漓已经遇害,便在眼神一黯后,道:“华兄,你别难过,林兄他——”
华吟忽然攥紧了手,嘶喊道:“别跟我提他!”
花繁见华吟眼神混乱,浑身打着哆嗦,忙道:“好,不提他,不提他。”
华吟喘着气,慢慢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忽道:“花繁,你知道……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
花繁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了。”
华吟又不说话了。他用力地咬着牙,似乎在拼命压抑情绪,不让自己展露脆弱的一面。
花繁想起昨夜与卖包老头的对话,便道:“华兄,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些。”
华吟摇了摇头,不语。
不知是否因为寒冷的关系,他浑身打着颤,牙齿也咬得咯咯响,可依旧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不肯起身让自己好过一些。花繁试着取了软毯给他,也被对方伸手打掉了。
眼见华吟倔qiáng地缩在原地,花繁想了想,伸手掏出怀中的玉佩,小心地放在对方面前:
“华兄,这玉佩给你。地板太凉,你摸摸它就不冷了。”
他毕竟还年轻,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只能笨拙地释出些善意。
华吟盯着那枚玉佩看了许久,才慢慢地松开紧握的手,将玉佩捡起。他攥着玉佩,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花繁也默默地坐在华吟身旁,偶尔伸手拍拍华吟的肩,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在这过程中,他忍不住打了几次喷嚏,却本着与华吟共苦的心思,没使用法术取暖。
他俩坐了好久好久,一直到适才的差役入殿,表示忤纪殿要下衙了,请花繁快些出宫;
花繁这才慢慢地起身,吸了吸鼻子,对华吟道:
“华兄,以后你有需要,便来找我吧,我随时有空。”
华吟瞟了花繁一眼,脸上再也没从前那副高傲的神情了。他点了点头,在花繁离去以后,任由差役将自己拉起,走出忤纪殿。
数日以后,华吟回到蓝严堂,在棋判的资助下继续听学。
然而此时,华林血案一事早已不胫而走。在知道华家没落的情况下,原来积极讨好华吟的学子们,全都翻脸不认人,见到华吟,就和见了什么毒虫猛shòu一般。
有些学子还算理智,只是对华吟避而远之。另一些,则带着满腔的恶意,意图欺压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
一开始,他们顾虑棋判,只敢暗地里使坏,例如在华吟的汤水里放蜘蛛、朝他的被窝里倒冷水等等。
可日子久了,他们见华吟也不反抗,便愈加大胆、跋扈起来。
花繁有自己的事要忙,自不可能一整天围着华吟打转,加上华吟性子倨傲要qiáng,也未曾开口求助。
是以,诸如此类的欺凌,一直到华吟遭受无可挽回的伤以后,才被揭露了出来。
“你们怎么可以弄断他的筋脉!”
花繁偶然撞见华吟被重伤的场景,急忙施术将几名始作俑者挥开。他跪在地下,抱起已然昏迷的华吟,颤声质问。
“花繁,你就别多管闲事了。这小子从前仗着自己的家世,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我们啊,就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是啊,他不也曾瞧不起你吗?资质上等了不起啊?”
“再说了,他都能割伤自己的左手,我们废他右手怎么了?这下,看他还拿什么来自傲。”
花繁撕下袖口布料,将华吟右手腕缠绕起,遮去那上边狰狞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