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么这阳柳居二楼,还有卖吃的啊?

  所以花繁真的是认真想请他吃东西,而不是想看他的笑话?

  见宁澄神色怪异,花繁笑着解释:“这阳柳居最著名的,可不是什么言言、洛洛,而是这里的酒菜。”

  说罢,花繁接过伙计递上的酒壶,道:“特别是这忘忧酒,一杯忘情、二饮忘忧,宁兄不妨试试。”

  叩的一声,一盏酒杯被摆到宁澄面前。那酒看着透明如水,毫无浊色,只酒香扑鼻。

  宁澄想了想,举起酒杯轻抿一口,而后放下。

  花繁道:“怎么,这酒不合宁兄口味?”

  宁澄摇头,道:“宁某向来不会喝酒,怕是会醉倒。”

  宁澄隐约记得,自己曾在邻家少爷成亲的宴席上初尝杯中物。当时他只喝了一口便醉倒,还劳烦别人将他扛回家中。

  事后,他还被宁陕笑了很久,说自己堂堂一个酒坛子,怎就养了个一杯倒的儿子。

  想到父亲,宁澄又心情低落起来。

  花繁执起酒杯轻轻转动,道:“做人嘛,活得太过清醒也不是什么好事,醉便醉了。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喝下以后,你要哭要喊都可以,我就当没看见。”

  宁澄一呆,抬头看向花繁,却见他神情严肃,和平日嬉笑的样子很不一样。

  见宁澄不语,花繁又道:“宁家之变,我略有耳闻,也知你心中痛苦。我嘛,有一个朋友,他也曾经历和你一样的事。

  当初,他也和宁兄一样,把所有的痛苦压在心底,愣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把我也给骗过了。”

  说着,花繁顿了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故作轻松地点着桌面,道:“之后,他愈加努力勤学,说是要找到真凶,为家人报仇。本来我觉得欣慰,只当他足够坚qiáng,很快就振作起来了。”

  宁澄默默地听着,心里好像有什么感觉涌了上来,眼前的灯火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惨剧发生后,他一滴泪都不曾掉过,可心中怎可能不痛苦?那么庞大的哀恸全被他深埋心里,豢养了怨恨与悲愤。

  他变了,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愤世嫉俗,明明在那以前,他只是个无忧无虑、笑起来很阳光的少年。”

  花繁转头,看着宁澄道:“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能好好地发泄一遍,是不是就能和自己的心和解、能好好直视未来,而不是活在过去的yīn影里。他欠自己一次崩溃、一场大哭,而宁兄你亦是如此。”

  宁澄突然意识到,花繁是特意带他来喝酒的。

  也许花繁自己并不清楚,但他应是从宁澄身上看到了友人的影子,并试图通过安慰对方,来弥补心底的遗憾。

  也许花繁自己,也需要一次和解吧。

  宁澄抹了抹脸,再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下,花繁面露微笑,又接连倒了几杯酒,放到宁澄面前。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思,宁澄手起杯落,很快便喝完了整整一壶酒。

  似乎没料到宁澄这么能喝,花繁有些意外,问:“宁兄,你还好吗?”

  宁澄灌下忘忧酒时,已经做好了醉倒的打算,可他现下却清醒异常,就像喝下的是普通的白水一般。

  见花繁盯着自己看,宁澄不忍拂花繁的意,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瘫在桌上。

  见状,花繁伸出手在宁澄眼前晃了晃,像是要确认他是否真的醉倒了。

  “上菜喽——”

  听见「店小二」的喊声,花繁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坐好。

  宁澄听到叩叩几声,数个盘子被放到了桌上,一时间饭菜香四溢。

  “好像点太多了啊……”

  花繁作此感叹后,便举起碗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

  腹中空空的宁澄咽了咽口水,开始后悔了。可若他此刻突然醒转,也不知花繁会不会起疑。于是,宁澄只得自认倒霉,继续趴在桌上装睡。

  花繁吃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一个人吃饭有些寂寞,于是便喊了人来作陪。

  宁澄只听见唰的一声,有什么人直接从二楼窗口跳进来,走到自己身后。

  “我在执行公务,实在不方便作陪……咦?”

  被叫来的月喑看了看宁澄,有些不明就里。

  “这不是宁公子吗?你把他怎么了?”

  宁澄偷偷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瞅见月喑写满困惑的脸。

  一天没见,月喑的黑眼圈好像又更重了些。

  花繁道:“没事,宁公子只是喝醉了而已。”

  月喑道:“你把他灌醉,是想怎么把人带回去?风舒特意嘱咐了,要照看好他,可别再磕得人家一身伤了。”

  花繁笑道:“怎会,我这不是把你叫来了吗?我知你还没用晚膳,坐下来一起吃吧。吃完了,再令你那烛笼送宁兄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