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樊不安地搓着手,又朝他周围看了两眼,终是横下心来,“我就没见着您带了孩子回来啊。”
他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老樊啊老樊,你非要这样来证明你老了吗?也才六十罢了,哪里就老眼昏花成这样?”
老樊竟有些急了,上前一步道:“老爷,真没有孩子啊!从头到尾我都只瞧见您一人哪!”他就差伸出手去摸对方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了。
“说什么笑话,方才在野地中,你不是见着我抱了孩子上马的!”他也急躁起来,回头朝桂树下一指,“孩子不就在……”
一阵风chuī过去,他眯了眯眼,剩下的话是再难说出。
身后,除了那棵树,哪里有小孩子的身影。
他心下一慌,快步往树下绕了两圈不止,又往树上看,再将园子里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望一遍,确实没有小傲的身影。一个好好的孩子,居然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他掌中还留着对那只软乎乎的小手的记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最近是偶尔会出现一些幻觉,但小傲绝对不是,他有重量,有温度,活生生地在他怀里待了那么久!
他不信邪,又在园子里寻了半晌,仍是找不到半分能支持他的证据。
小傲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们的相遇,跟白日里的梦境一样bī真,却又从未存在过?
他微微喘着气,不知所措地站在园子里。
老樊小心翼翼地走上来,关切道:“老爷,今日太奔波了,我这就去把药热了,您服下后好好歇着,明日一切自会好起来。”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照应一个神思不正常的病人。
他又愣了许久,说:“今夜不喝药了,你下去吧。”
老樊本想再劝几句,但听他语气坚决,也就不敢再多言,担忧地退了下去。
他独自在园中站了片刻,又朝那桂树上看了几眼,皱起眉头,沉默地回了书房。
园子里又恢复了彻底的寂静,只有桂树的枝叶偶尔在夜风里摇摆几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躺在chuáng上,脑中反复回想着白天的每个场面,心头一再确认自己并不是幻觉也没有做梦,信不信若明天再去那野地,还能找到他留在地上的话,他是真真切切跟小傲在一起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
可是,为何小傲不见了?
头痛又一次袭来,他咬紧牙关,好一会儿才将这疼痛忍耐过去。
若小傲真如空气般消失了,那他好心带回来的……是什么?!
第四十七章婴源(4)
“原来魔物还有个名字呢?!”桃夭“扑哧”一笑,不庄重的样子又惹来罗先的一声咳嗽,也不知这段听上去处处充满诡异的故事有哪一部分是好笑的。
“可笑是吧。”段将军始终对他们很宽容,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我的一时善念,却为龙城院带来一场劫数。”
“那夜之后,您可曾再见过小傲?”罗先问道。
段将军坚决地摇头:“再不曾见过。”
罗先直言:“那么您为何这般肯定府中的‘魔物’就是这孩子?”
段将军的视线移到光影晃动的窗户上,说出的每个字都斩钉截铁:“他一直在宅子里,一直在。只是无人能看见他。”他深吸了口气,“他可能就在树下,也可能在园子的角落……甚至就在我们的窗外。”
桃夭觉得如果自己还不肯做出几分担忧害怕的样子,就配不上此刻的气氛了,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段将军您这么说就有点吓人了呢。话说您既然都瞧不见他,又如何这般笃定?既说是魔物进了宅子,那总得有些魔物来了的迹象吧?”说着她又扭头对罗先道:“是吧擎羊大人。”
罗先只看着段将军,并不作声。
段将军沉默良久,说:“这两年来的经历,委实匪夷所思。”
“愿闻其详。”罗先的视线紧紧锁定他。
“起初几个月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偶尔有下人抱怨头之前腌制的各种小菜不过三两天就坏掉,往日间在罐子里存上几个月都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谁也没太当一回事,只当是食材本身的问题。之后,宅子里又渐渐出现了更多问题,比如好好的墙面上一夜之间出现了诸多裂纹,屋顶上铺得整整齐齐的瓦片也经常掉下来,有几回差点砸到人,各处庭院里本开得好好的花,一株接一株的枯死,怎么浇水施肥都没有用,再种新的下去,种子就跟死了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冒芽,连我房间里历来平安无事的书本纸册也忽然生了霉,那些常年照不到阳光的角落还时不时发出阵阵恶臭,下人们清洗了无数遍又熏了好久的香,才勉qiáng压制下去,那段时间里,死老鼠都比往日里多了许多,还有从府上飞过的雀鸟也会莫名其妙坠地而亡。”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看着他们,“当类似的事发生得多了,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有一股我看不见的力量,在破坏这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