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聂,你知不知道啊,我家知乐还有一年就高考了!”
潘美莲揪着女儿潘知乐的胳膊,冲着聂振宏就是一顿嚷,“她一个高中生不懂事,你这么大个爷们儿,也帮着她胡闹?!”
往日里,潘美莲对着街坊邻居都是殷勤带笑的。可今儿个涉及到女儿,她浓妆艳抹的脸整个都挂上了凶。不止她身后跟着的潘知乐不敢吭声,连聂振宏都拿不准怎么开口才能不让面前的火药桶爆炸。
一时间修鞋铺里的气氛有些僵持。
聂振宏耳朵里把潘美莲质问的话转了一圈,低头去瞧潘知乐的鞋。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已经抽条了。笔直修长的腿上裹了一双及膝的白色小皮靴,配上一身青chūn靓丽的水手服,看上去挺拔又好看。
特别是那靴筒后还镶了一圈水蓝色的小花边,衬着打了蜡的皮面和同色系的衣服,显得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那一看,就是他的手艺。
毕竟这附近,除了他这一家摆弄鞋的,也没别家能做这活儿了。
聂振宏有些头疼,他就知道早晚这小丫头偷偷摸摸的事得东窗事发。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解释跟潘美莲呢,眼前冷不丁被一撮头发给挡住了视线。
原来是站在他旁边的林知。
清瘦的青年挺直了背挡在他和潘美莲的中间。
像是受到威胁下意识竖起刺的小刺猬似的。
聂振宏看不到林知的表情,可是能想象得到,小朋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时肯定是绷着的,黑黑的眼珠子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让人看了有些发憷。
他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像屋外刚冒出的新芽被风chuī得簌簌轻响。
聂振宏抬手揉了揉眼前的黑发,顺势微微施了些力,将林知薅回了自己身边。
“潘姐,别着急,咱们慢慢说。”
冲潘美莲身后的潘知乐使了个安抚的眼色,聂振宏从屋子里搬了两个小凳,摆在母女俩面前,“你先坐下喝口水,知乐也坐。”
他声音虽不大,但不知怎么的,十分有说服力。
潘美莲本来气势汹汹的来,占着主导地位,却被聂振宏三两句话就抚了一半的脾气,人也跟着他的指示坐了下来。
只是嘴里依旧不依不饶,“你给我喝蒙顶山的茶都不顶事!”
“今天你不和潘知乐一起把事情jiāo代清楚,我可不让你做生意!”
“jiāo代jiāo代,我没啥不能jiāo代的。”
聂振宏没推脱,一边应是,一边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零票塞给林知,让他去街对面买两斤水果。
“买点你喜欢吃的,”聂振宏凑在林知耳边低声道,“剩下的钱给你当跑腿费。”
刚才还竖着刺的小刺猬一下翻了个转。
露出软乎的肚皮,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问。
“都给我?”
林知正缺钱呢,听到‘跑腿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新的打工方法。
“嗯,都给你。”
聂振宏虽然不知道林知在想什么,但从他眼中也能窥得一二。
他心想这小楞子怕是只听进去了后半句,也没在意,只多叮嘱了一遍,“让老朱帮忙洗一下,再借个盘子盛过来。”
林知点头应了,捏着钱往外走。
聂振宏余光还残留着青年唇边的两颗下凹的梨涡,心里不禁发笑。
——那点儿跑腿费,值得这小朋友这么开心?
把林知支使出去了,聂振宏给铺子里的母女俩倒了两杯温水。
潘美莲一涉及到女儿的事,就如同被侵犯领地的母狮似的。聂振宏心知今天不在中间调停好,潘知乐那小丫头不知道回家还得受母亲多大的‘教育’。
为母则qiáng,但聂振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不得不说一句,潘美莲对于自家女儿的掌控欲太过了。
过到他们这些街坊邻居,有时候都忍不住可怜小姑娘的境遇。
“我说她每到周末就不见人影呢!”
潘美莲坐下就开始追茬,“一直给我说是找张老师补习去了,我还挺高兴,要不是今儿碰见张老师,人家说补习课自上学期就没开了,我就这么被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提起这个潘美莲火气就往上窜,直掐了身旁闺女的胳膊肉一把,“死丫头,好的不学,净学些偷jian耍滑的!”
潘知乐低着头,眼里擒泪,却不敢说话。想必来之前已经在家被她妈训过一顿了。
“我之前就说库房里少了几双鞋,没想到是这死丫头拿去穿了,”潘美莲怒气不歇,冲聂振宏说了一半就又扭头骂女儿,“老娘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穿的?!自家的东西都偷!?”
“我没偷!”
潘知乐终于吱声了,抬起头含着泪反驳道,“那是人家退回来的!我亲眼见着你扔到库房里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