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张翠芳才给他指点到一半,就被买东西的客人招呼走了,聂振宏只能自己一个人先继续。
店里的墙壁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份太久,榔头一边敲,墙上的腻子粉边往下落。聂振宏喷嚏都打了好几个了,钉子才钉进去两颗。
等他确认钉稳了,这才准备爬下梯子把画拿上来挂着试试看。结果刚往下踏了一个台阶,鼻子一痒,聂振宏又一个喷嚏打出来,整个高大的身体直接在梯子上晃了两下。
聂振宏左腿有毛病,没办法承太多的力。眼见重心一歪就站不稳了,好歹他眼疾手快扶住了一旁的货架顶,才把身体堪堪稳住。
与此同时,一双手臂突如其来地从下方紧紧抱住了他的小腿。
——跟树袋熊抱树似的。
聂振宏低头,对上一张板正的脸。
抱住他腿的人像是有点紧张,抿着唇瞪着眼,手臂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把他扶住。
“……没事。”
腿被两只细瘦的手臂箍住,聂振宏没感觉到疼,反倒是被林知这副模样箍得心里一软。
他垂下一只手,揉了揉腿边的脑袋。
“放心,不会摔。”
“高。”
林知没放手,依旧仰着头。
聂振宏知道这人轴楞的性子,gān脆在梯子上屈腿稳稳坐下了,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林知这才松了手,把怀里的树给腾了出来。
“这算什么高?”
聂振宏这会儿也不急着挂画了,反倒闲适地回应起小邻居的呆话来。
“也就一个半你这么高,”他摊开手掌,从梯子顶端横划了个高度,冲林知道,“摔下来也不疼。”
他刚做完手术复健那会儿,摔了不知有多少次。
下方的人闻言歪了歪头,细薄的单眼皮掀开了些。
里面藏着的灰蒙黑眸随着男人手比划的动作上下转动了几圈,变得生动了许多。
“不够。”
聂振宏听见他说。
“嗯?什么不够?”
没等聂振宏理解林知的话,随即他朝下摊开的掌心就收到了青年指尖蜻蜓点水般的一戳——
清瘦的人抬起一只胳膊,踮起脚往上蹦了一下。
两个人的手就这么碰到了一起。
“不止一个半我。”
林知还在认真的丈量高度,“一个半你……嗯,差不多。”
*
虽然两个人的对话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但林知还是认真帮助聂振宏把钉子给钉好了。
聂振宏刚只钉了一半,还有一幅画挂哪里没确定。林知目光在不大的商铺里逡巡了一圈,便抬手指了一个方位。虽然跟张翠芳建议的有点差别,屋子里的有些家具摆放还得因此挪一挪,但聂振宏没觉得麻烦,完全跟着他的感觉搞好了。
毕竟人家是搞艺术的——聂振宏这么想着——总比他这种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糙老爷们懂得多。
等两幅画挂上去之后,聂振宏收起梯子走到门口一看效果。
嚯。
他在心里咋舌一声,暗自点头。
甚至主动把平日里总没拉开完的卷帘门给掀到了顶。
“哎哟喂,都搞好啦?”
张翠芳这时候也卖完一单重新凑过来了,打眼一看,夸得不行,“你看看,我就说吧!你这装饰了一下之后,整个店都亮堂了!”
打眼看去,两幅色彩明朗的画就像是房间里的另两盏光源,将本来没什么人气儿的鞋铺映照得鲜活了不少。
连带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无人问津的小商品,都能多让人目光停留一会儿。
张翠芳嘴皮子利索,夸完也不等聂振宏反应,立刻扭头又冲林知道,“小林啊,画都是你画的?”
张翠芳每日也就在这附近呆着,林知成天坐在阳台上画画的模样,当然躲不开她那双八卦的眼睛。
只不过再八卦,她也知道分寸,两个人如今根本不算熟,她便没有突兀去打听这个年轻男孩的背景,只就事论事,“画得这么好,卖多少钱呀?”
张翠芳心里盘算着,要是不贵,她也想给家里整一幅。
铺子里就不挂了,本来赚的就不多,每天上门那些客人可不值得她花钱。只是她儿子现在上小学,老师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张翠芳盘算着整幅画挂在家里,儿子每天看看,也能熏陶熏陶。
——成天皮得跟猴子似的,要是能学到林知一点半点的气质,她都阿弥陀佛了。
“画……”
林知张了张嘴,想说那都是自己不要的。
只是一个字刚出口,他手腕就被聂振宏抓住了。男人把他往后拉了拉,自己站在了斜前方,侧头冲他眨了眨眼。
然后才扭向张翠芳,“张姐,哪有你这样问价的?”
“人家搞创作的,”聂振宏笑道,“这画画这可是定制活儿,得知道你想要画啥,才好报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