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鹤野视线不移,声音哑得又gān又涩,字字句句都是深情的音节。
“因为要来带我们阿拾回家。”
很多人都这么叫过她,但是蒋鹤野这一声确确实实触动到自己内心深处,以至于很久以后,每当蒋鹤野叫自己时,她都能回想起在医院这个场景。
他蹲下身,眼神坚定地要带自己回家……
“走吧。”容拾轻碰了一下放在自己脸侧的这双手,反握住。
……
车上的暖风开得很足,开门下去时的冷风chuī在身上就格外刺骨,蒋鹤野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身上的温度包裹着容拾,暖意席卷而来。
回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饭点,蒋鹤野怕她饿着就简单做了两碗豚骨面,容拾其实看上去和平常没太有区别,大概是常年养成的冷静让她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情绪。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饭后她照常可以去楼上处理工作,要不是蒋鹤野上楼叫了她一声,容拾会一直看明天要谈的合同款项。
“吃水果吗?”蒋鹤野这次没端上来,他的本意就是让她休息。
容拾从一大堆文件里抬头应声:“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桌子上的水果被切成块,淋了一层白色沙拉酱,蒋鹤野打开投影仪,放着一直没看完的电影。
容拾的余光扫到茶几上的烟蒂,用牙签挑起一块哈密瓜放到嘴里,继而缓缓道:“我其实没有太伤心。”
她不是在安慰面前的人,而是自己真真切切的感受。
“我外公他是曾经对我好过,但这些年有些好的东西早就被磨得渣都不剩了。”容拾是个理性的人,她从来不会因为所谓的弥补去原谅。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已经形成了,怎么弥补都是无济于事。
如果每个知道错了的人都会得到原谅,那她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可能是他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我现在能想到的更多是他对我好的画面,但是人不能一直抓着过去不放,更何况是过去的过去。”容拾的眼下还有自己的事业,她要努力的事情还有很多,为什么要把时间làng费在原谅一个曾经对自己不好的人身上。
“而且外公最对不起的人并不是我。”她没有权利替外婆原谅。
她这些年活得清醒,对待所有的事都有自己的理解。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太有人情味?”可能有些人真的会因为以前的好和现如今的时日不多去选择放下。
蒋鹤野摇摇头,“不是。”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蒋鹤野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今晚的月亮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没有平常的皎洁,多了几分yīn沉。
“我没跟你说过以前的事吧。”
蒋鹤野是第一次跟她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之前没问过,后来也没有合适的时机,虽然他知道容拾肯定也会自己去查,但是很多东西不是几行字能表达出来的。
今天算是一个契机,他们的经历有些共同性,得到了一些不好的对待和后知后觉的善意。
“蒋知寻的母亲结婚没几年得病去世,我妈是嫁给爱情,小的时候一直听她说,按照她的条件,在林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成就的大小姐,阮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嫁到蒋家从来就没像其他再婚的太太一样得到异样的眼光。
那时候蒋家还没把生意做大,但两个儿子都这么帅的蒋父,年轻的时候也是风华正茂,做起生意来有胆识和魄力,两个人是合作认识的。
“那时候以为我妈chuī牛,后来长大了我爸也说,当年是他高攀了。”所以蒋父对妻子是有感激和愧疚的,在蒋知寻看来就是父亲忘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对这个新来的后妈更好。
所以这些年蒋母也从来不后悔当年的决定,虽然她起初对于蒋知寻这个可怜的孩子是有些怜悯的,可是很多善意都被次次疑心打散了。
“蒋知寻的疑心太重了,总觉得我会抢他什么,因为不想让我妈担心,我就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可是现在想想,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蒋母都明白,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些年看着他放纵着过。
蒋鹤野笑笑,眉目舒展:“早些年,我妈其实跟你挺像的。”
心中有数,镇定自若。
可能是这些年回归家庭后也不爱管事,话也变多了。
“蒋知寻后来也想让我原谅他,或许他这些年也不好过,但是我和你的选择一样。”蒋鹤野耸耸肩,他不敢说当时自己的成绩在今天会有什么更好的发展,但至少能留个好名声。
人这一辈子有些东西只能经历一次,蒋知寻哪怕之后做得再多,蒋鹤野也不可能重新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