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戏的张西顾也变得话多起来,他一边熟练的剥麻辣小龙虾,一边问谢霜宁:“小宁,去年你在音乐厅演奏的钢琴曲,是你自己写的?”
谢霜宁点了点头。
“曲子的旋律优美làng漫,纯真美好。”张西顾失笑道,“实不相瞒,这是我的起chuáng闹铃。”
谢霜宁端起杯子:“荣幸之至。”
张西顾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边上坐着的编剧海东葵说道:“老张,你是不是打算让谢老师来操刀《念》的主题曲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张西顾笑着拍了拍海东葵的肩膀:“还是你懂我。”
谢霜宁很诧异,本能的看向自己最亲近的人——裴舒也刚好看向他。
谢霜宁问张西顾:“张导认真?”
张西顾:“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谢霜宁语气自然道:“我初出茅庐,怕自己担任不了,再给搞砸了。”
海东葵笑道:“谢老师就别谦虚了,这可是你的qiáng项啊!”
不等谢霜宁再开口,张西顾笑着说道:“我倒是可以找知名的音乐工作室全力打造主题曲,但他们再能明白《念》的深意,也绝对不会比你这个饰演者更能共情,再说你又极具实力,本身创作风格跟这部电影的主题也相当契合,现成的金刚钻不用,我gān嘛再找别人啊!”
裴舒往谢霜宁边上贴了贴,小声说:“张导是真心的,你要是不答应,他一准儿天天上门烦你。”
谢霜宁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妥协道:“好,那我试试。”
张西顾眉开眼笑:“妥了。”
杀青宴圆满结束,所有剧组人员聚在一起拍了张大合照,五个月的片场生活就此结束。
第二天,谢霜宁和裴舒乘机返回北京。
在头等舱内,小松和小玉坐在后排,前者在听有声小说,后者在玩单机消消乐。
谢霜宁跟裴舒坐在最前排,只要空姐不过来的话,是没人能看到他们俩在做什么的。
于是谢霜宁斗起胆子,旁若无人的把头往裴舒肩膀上一枕,昏昏欲睡。
裴舒忽然感觉到肩上一沉,偏头看过去,眼底迅速被温柔填满:“困了?”
谢霜宁软绵绵的呢喃道:“有点儿。”
裴舒伸手轻轻抚摸谢霜宁的发顶:“睡会儿吧!”
“裴舒。”
“嗯?”
“你说《念》这部电影,真的只是部电影吗?”
裴舒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有种感觉,在拍完周念自杀那场戏之后,这种感觉更深了。”谢霜宁抬起脑袋看着裴舒,“你觉得呢?”
裴舒又把谢霜宁的脑袋按回了肩上:“其实这部电影……”
*
张西顾点了支雪茄。
缕缕青烟虚化了他沧桑的面孔。
雨后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湛蓝,空气中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独有的味道,一只翅膀沾了露水的蜻蜓飞不动了,jīng疲力竭的落在墓碑上小憩。
“又被你早到了。”海东葵常年不运动,走两步就喘粗气,他去到张西顾身旁站好,先是冲着墓碑鞠了个躬,然后将手里拿的白jú花放过去,双手合十念叨,“电影拍完了,一切都很顺利,上映的话大概要明后年了,你要保佑它票房大卖啊!”
海东葵又拜了拜,看向张西顾道:“这下你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吧?”
“嗯。”张西顾点了点头,“尘封八年的剧本终于拍成了剧,就等着上映了。”
海东葵:“放心,无论口碑还是票房,绝对可以的。”
张西顾目光有些迷离,语气却格外的坚定:“你知道我拍这部电影为的什么,票房我不在乎,但是奖项我必须得到。”
海东葵:“为了他也必须拿奖,我懂。”
张西顾:“杨笑天。”
海东葵愣了愣,二十几年死党,他鲜少被张西顾这样直呼大名:“怎么了?”
张西顾望着指缝间青烟缕缕的雪茄,笑了笑:“这么多年……谢了。”
海东葵心口一热:“说什么呢,还是不是兄弟了?”
张西顾眼眶酸疼,抬头望向天空:“要不是你当年的提议,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海东葵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海东葵看着身旁这个满目沧桑悲凉,明明才三十多岁,却好像年入古稀一样成熟苍老的男人。
他跪在停尸间外悲绝大哭,他看着地面砖上尚未被清理的殷红血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追随而去。他不吃不喝宛如一个行尸走肉,对着年少之时的照片发呆,对着仅剩一片镜片的眼镜傻笑。
一夜之间老了,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喜怒哀乐,没有了那份狂妄张扬,只剩下孤独绝望。
——“老张!你要让全世界知道周念这个名字,你要证明周念来过这个世上,他存在过,他轰轰烈烈的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