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沉笙却毫不在意,用手中的绅士杖挥开了房门,揽扶着汪峦走进去,继续说道:“几个月后,吴氏便生下了一个男孩。”
“但大约当年三叔对她用的手段极不光彩,吴氏心怀怨恨,住在楼中很是不愿与外人接触,特别是那个孩子--据说从百日宴被抱去见了老太爷后,吴氏就再不许别人碰他,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就连楼中伺候的人,也只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破旧的房门被他那么一推,直接“砰”地向地上倒去,牵连撞到了后面堆积的杂物,发出阵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而就在那些杂音之后,兴许是因风声巧合,经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
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却彻底撩动了几人,本就紧绷至极的神经,他们在祁沉笙的身后,颤抖瑟缩着,谁都不敢再跟上前。
汪峦却依偎在祁沉笙的怀中,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微微抬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祁沉笙揽着汪峦,走进了仍旧弥漫着灰尘的房间中,细长的绅士杖在黑暗与寂静中,如同另一重脚步声,与祁沉笙淡然的叙述杂糅着,回dàng不息。
“后来,眼看着那孩子就快一岁了,周围人渐渐发觉,他白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在晚上啼哭不止。”
“伺候的婆子丫头,都劝吴氏莫要将孩子看那么紧,孩子这哭声不对,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可吴氏却始终不肯,每日都抱着裹得严实的襁褓,坐在卧室中,连窗帘都不曾开。”
“孩子晚上哭得也越来越厉害,吴氏也并不制止,只是低声唱歌哄着,孩子哭一整夜,她就唱一整夜。”
刚刚那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已然消失了--不,它并不像是消失了,而像是藏在了某处,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汪峦的脚不经意地提上某物,却是只躺倒的瓷瓶,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出去,发出,在无人能看到的,柜子与墙壁的角落中,被一只青紫色的小手挡住了。
“那些婆子与丫头们劝也劝不住,只得由着她这么唱下去,可每到夜里听见孩子的哭声和吴氏的歌声,大家都觉得越来越渗人。”
“直到有一天,旁的院里来了个老嬷嬷取东西,因着有事耽搁了,走的晚了些,便听到了吴氏的歌声。她当即便觉得不好,偷偷地告诉浣纱楼中的小丫头,吴氏唱得那曲子,可不是哄孩子睡觉的。”
“而是他们老家用来--招魂的。”
刚刚qiáng顶着胆子跟到了祁沉笙身后的祁暮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脚下差点没踩稳,汪峦回头望望他,他便勉qiáng撑起了哭笑。
“那个孩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汪峦回过身来,按着祁沉笙的手问道。
“九哥说呢?”祁沉笙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托了下汪峦的腰,低头看着他问道。
汪峦看向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祁沉笙也不需他回答什么,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吴氏本就举止怪异,这事很快就传开了,老太太派了身边的卓麽麽来,硬生生地抢下了她怀里的襁褓。”
“层层红绸被解开,里面露出的,是个浑身青紫,却并没有腐烂的死婴--”
祁沉笙的话语刚落,停歇许久的婴儿哭声,又自那电提灯都照不亮的黑暗中,乍然响起。且这一次比起之前的幽怨凄惨,更多了几分被戳中的恼怒,使得哭声分外响亮,几乎刺得人耳根作痛。
“找到他。”祁沉笙灰色的残目中,凝映出躁动的暗影,尽管已经无法使用执妖,但还是迅速地执着手中的绅士杖,半护着汪峦,向杂物箱柜间探去。
祁暮耀虽然还是怕得要命,但还是回头看了眼如蓉:“你和望祥靠着墙边不要乱动,保护好自己,有事就大声叫我们!”
说着便从地上摸起根断了的凳子腿,qiáng撑着翻开阻挡的东西,找寻起来。小丫头芭蕉叶倒是没有表面看起来的柔弱,也顾不上什么大力翻找着,
那婴儿的哭声从不停留在固定的地方,汪峦认真地侧耳听着,追逐着每一次方位的变动。
祁沉笙的手杖猛地戳穿柜门木板,但打开后却总归是空空dàngdàng。
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汪峦的体力渐渐地也有些跟不上了,但他还是靠着柜子借力,轻拽祁沉笙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沉笙……眼下,若你是那鬼婴或是背后的人,你会对谁下手?”
祁沉笙脚步微顿,握着汪峦的手摩挲过他指间绛红石戒指,低声说道:“若是本就有目标,自然是杀他想杀之人,但若是没有--”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依旧站在墙边的如蓉和祁望祥,他们手中也握着好容易捡来的棍棒,警惕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