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还有且不说执妖的事,汪峦很清楚肺痨是什么病,这几天服药后短暂的缓解,绝不意味着能够康复。他最多还有三年,或者更短的时间……汪峦回忆起幼时曾见过的,得了痨病的人,死前全身gān瘦蜡huáng的模样。

  他绝不愿让祁沉笙看到自己垂死的丑态,更不想在和好后,再一次残忍地从祁沉笙的身边离开。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

  “走吧,时间快到了。”就在夕阳完全落下之前,祁沉笙终于打破了平静,起身将汪峦抱了起来。

  汪峦习惯般地,抬手环住上他的脖颈,然后若即若离地靠在他的肩边。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楼下,坐上车子,向暮色中行驶而去。

  来到云川的这段时间,汪峦虽然一直病着,但也多少对这座小城有些许了解。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应当是处于东城靠近金月湾青洋坊一带,所以大多是近些年来中西结合的建筑。

  新政府成立后,云川的官署机构也都设在了这边。

  而往西去,途径云水、川水两条河后,所到的便是云川的老城区,本地那些有名望的家族,基本还是聚居在此的。

  汪峦从车窗向外望去,街道上的景致越来越古朴陈旧,由洋房花园渐至黛瓦高院。

  他曾经来过这边的,几个月前初到云川后不久,他便撑着病弱的身子,偷偷地来到这附近。

  藏在街巷之中,远远地望着祁家朱色的高门,他在那里几乎站了整整一天,可惜到最后也没能看到祁沉笙的身影……

  同样是云川的世家望族,粮爷赵的宅院也在这附近,因着今日为女儿摆宴请客,合府上下皆是张灯结彩,街上宾客车辆往来不绝,很是热闹。

  祁沉笙的车子直接开到了赵家的大门前,车门打开的那一刻,汪峦才真正明白了,如今祁沉笙在云川的地位。

  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他们纷纷向这里望来,各色的目光敬畏、羡慕、谄媚、嫉妒……

  汪峦就在他们的注视中,与祁沉笙一起走下车,这时恰几位与祁沉笙有生意来往的人,过来打招呼。他原想借此与祁沉笙稍稍拉开几分距离,却不想步子只是落后半步,祁沉笙的手臂就揽在了他的腰侧,将他带回到身边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毫不避让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人群中细碎的议论,但祁沉笙仍若未闻。只是与那几人淡然点头之后,就继续揽抱着汪峦,走进了赵家的大门。

  汪峦绝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番情景,行走间步子也略有些僵硬,迈入赵家半膝高的门槛时,险些被磕绊到,却又是祁沉笙一把将他扶住,甚至往身侧更圈紧了几分。

  “祁二少,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汪峦心神勉qiáng安定,抬头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上穿着丝绸长褂,满面笑容地向二人走来,周身洋溢着主家待客的气息。

  “赵家大少爷,赵庆chūn,”祁沉笙略一点头,与其说是在与赵少爷打招呼,倒不如是在说给汪峦听的,细长的手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没有揽汪峦的那只手中,略微不耐地敲着地面:“是好久不见了。”

  赵庆chūn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祁沉笙的冷淡而减弱,只是目光却暗暗落到了他怀中的汪峦身上,似是不经意地招呼道:“这位先生倒是看着眼生,祁二少不介绍一下?”

  汪峦的眼眸随即微垂,他着实不知,现在的祁沉笙会给他按上怎样的名头。

  是好友、是情人,抑或是……

  “是我夫人。”

  短短的几个字,如惊雷般在他们之间炸开,莫要说赵家大少爷,便是汪峦也彻彻底底地怔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祁沉笙,祁沉笙圈住他的手臂更紧,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夫人。”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了,赵庆chūn也绷不住了,脸色变了好几变,咬牙想说什么但还是死死憋了回去:“那祁二少就请吧,家父还在里头等您。”

  祁沉笙点点头,汪峦明显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但此刻也是不好开口的,只得与祁沉笙一同向里走去。

  因着是给赵家小姐庆生,所以宴席也不曾严肃规整地设在正堂,一路chūn花夹着彩灯,直将人引入个园子里。

  汪峦迈过那月亮门时,还特特地抬头瞧了一眼,上面墨笔舒放地写着畅泉园三个字。

  进去一看,倒果真称得了这么个名字。此园乃围一池清澈的活水而建,又冒得三五小泉散于其中,各有各的景致风韵,十分有趣,

  池水之侧唯北面建得二层楼阁,其余三面环廊,廊中又扩出小厅,此刻厅中皆摆满了宴席。

  祁沉笙继续与汪峦往小厅中走去,手臂也仍揽在他的腰间,像是在宣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