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今晚咱们跟着那位朱小姐,也去周公馆瞧瞧吧。”
于是当天傍晚,汪峦向着刘涣登打过招呼后,就与祁沉笙一起,回到小洋楼里稍作准备。
夕阳的光落下来,汪峦伏在窗边的沙发上,等着祁沉笙去寻来周公馆的请柬。他原本还只是思量着,该如何探清朱成欢表面之下,究竟被什么所胁迫。
可转眼间就瞧见,丰山又带着人,推进了两大架子衣裳,正兴冲冲地喊着:“夫人,您快挑挑,这是二少前几天刚让外头给您做的衣裳,今晚去周公馆穿哪件?”
“这--”汪峦乍然一愣,抬起眸来瞧着那挨挨挤挤的衣架,只觉得阵阵头疼,一时间竟想不通如何又添了这么多衣裳,只得用指尖点按着侧额:“这又是从哪来的?不是说今冬不许再做了吗?”
这话刚落音,祁沉笙便执着绅士杖从外面走了进来,何城东还跟在他的身后,似乎在商量去周公馆的事。
“都是南边厂子送来的料子,堆在那里也是làng费,我就让人给九哥做了出来。”
汪峦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微微抬起头来望着祁沉笙,叹了口气:“给我做成衣裳就不làng费了?”
“何况今冬外头形势不好,省下些钱,也能接济接济穷人。”
祁沉笙向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丰山与何城东就无声地退了出去,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他俯下身来,撩起几缕汪峦的头发,细细嗅着说道:“九哥不用担心这些……”
“洋人压下来的担子,我已经扛住了,城中的棉粮救济,也已经安排得当了。”
“我在外头做这些,旁人都以为祁二少转了性子,要行善积德。”祁沉笙笑了下,残目中划过无谓的讽刺,却惹得汪峦伸出了手,慢慢地抚上他的面容,听他继续说道。
“可我为的,从来只是九哥而已。”
“我要让九哥稳稳当当地住在这宅子里,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一切,”他说着便从衣架上,随性地勾过几件长衫,期待而又满意地比量在汪峦的身上:“捻金丝织成的厚缎,白狐狸毛裹的里子……这些,才衬得上九哥。”
汪峦仰头望着祁沉笙,隐隐地察觉到了他的疯狂,但还是选择那样的,欣然领受。
他收回了抚在祁沉笙脸畔的手,主动解开了领下的扣子,然后迎上了祁沉笙的目光:“既然这样,沉笙你怎么还不来帮我换上?”
祁沉笙带着疤痕的残目,骤然暗了下去,深深地,深深地去探寻那温热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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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七点钟,他们终于还是按时来到了周公馆前。
黑色的小轿车停到大门边,门童赶忙上前,为祁沉笙打开车门,管事的知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祁二少来了,立刻让人进去通知主人,自己笑着去迎接。
然而祁沉笙下车后,却并没有走进公馆的意思,反而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也不需门童动手,亲自打开了车门,将里面的汪峦半扶半抱出来。
若放是往日,在这般多的人前,汪峦并不许祁沉笙这般肆意,可偏偏此时此刻他一点法子都没有,傍晚在小洋楼胡闹的那通,生生折腾得他腰腿软得厉害,行走间更是怕扯动某个痛处,只得全然靠在对方臂弯间。
对于眼下这般情景,祁沉笙虽是面上不显,可心中却是极极的合意。他本就不愿汪峦现于人前,如今虽然来到这热闹的周公馆,可人都在他怀里,他就不信谁还敢多看上一眼。
那管事对眼前这位祁家二少爷的事,也是早有耳闻的,再加上最近听闻他联合云川赵家,生生扛住了洋人的棉粮战,更是心中多有钦佩,故而丝毫不敢怠慢,一路迎着他们往里走,殷勤地说道:
“先前听说祁二少忙,今晚不能来了,我们家少爷还遗憾了好一阵子,打算上门拜访,却不想您还是赏脸来了……我这就去请少爷过来。”
“不必了。”祁沉笙揽着汪峦,看着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公馆中,男男女女衣香鬓影,淡淡地开口说道。
“祁二少,您这--”管事听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般人物来了,哪有不见主人家的道理。万一事后又觉得他们招待不周,该如何是好?
管事的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可就是这时候,他却听到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对上了那双美得令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眼眸。
“想来周少爷为着晚宴的事,操劳忙碌实多,我们就不这会子过去打扰了。待稍稍清闲时,再过去拜访也不迟。”
“好,好。”管事的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刚想再看时,却见祁沉笙已将他的视线彻底遮挡,揽着那双眼眸的主人,向公馆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