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指了指林晚冬身后的抽屉:“那个抽屉打开,右边最下面有一个牛皮纸袋的信封姐姐你帮我拿出来。”
林晚冬按照他说的位置找到了这个信封,刚想递给他,安乐摇了摇头:“姐姐你打开看。”
林晚冬开始以为,里面装的可能是一张照片,因为摸上去薄薄的,没什么厚度,然而当她解开泛huáng带着锈渍的线绳,拿出里面的东西,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照片,而是四年前,祁舟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哥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我跟他是在孤儿院相识的,我因为先天性白血病,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是哥哥发现我把我带了回去,但是我们孤儿院的院长他是个很坏的人,打着做慈善的名义开了孤儿院,每年能收到社会上很多爱心人士资助的钱财,可他一分一毫也没有用在我们身上,我哥把我捡回去,他没反对,反正对他来说,我们都可以是他赚钱的工具。”
“但他并不想在我身上花钱,也不给我饭吃,我哥每天能分到的饭很少,却还要分给我一半,记忆里,在我五岁之前,我跟哥从没吃过一顿饱饭。”
“四岁那年,孤儿院里来了一对夫妻,他们家境优渥,但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自己的小孩,所以想要领养一个,他们注意到了我哥,说想要领养他,如果可以,他们会以资助的名义给孤儿院捐一笔钱,院长当然是愿意的,可我那时候想,如果哥哥被领养了,那我怎么办?是不是就没人管我了?”
“姐姐,我做了一件,让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的错事。”
“我找到了那对夫妻,说他们要领养的人也是我的亲哥哥,我们都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才被自己原本的父母抛弃,为了让他们相信,我还让他们看了我的病历本。”
“果然,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找到了院长,说决定暂时放弃领养,那笔资助金自然也就泡了汤,通过那对夫妻的话,院长知道是我搞得小动作,他气的拿着棍子就要来宿舍打我,结果我哥因为护着我,被他给打晕了。”
“姐姐,我们没有钱。”他语气平缓,安静地诉说着他们的过去,没流一滴眼泪,“我们真的没有钱,我哥他被打出了很多血,脸上,身上,可他一声不吭,没喊一句疼。”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怎么能,我怎么能阻拦他去迎接他的新生呢。”
“可是你猜,我哥后来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说,以后别做这些没用的事,我要是真想扔下你不管,就不会把你捡回来。”
……
“五岁那年,我的病开始变重,需要住院,我们还是没有钱,我其实那时候就想着,算了,就这样死了算了,这样我就不会拖累他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高烧的不省人事,我哥带我离开了这里,再没有回去过。”
“我们依旧吃不饱饭,口袋里也留不住一分钱,但却比在孤儿院的时候快乐百倍,那段时间,好像一切都在变好,我的病有了合适的骨髓可以进行手术,没了院长的压迫,哥哥也回到了学校读书,他成绩很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都可以考年级第一。”
“姐姐。”安乐垂着脑袋喊她,啪嗒的一声响,一颗泪珠就这么从他的眼睛掉落在了被子上晕开,“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们的苦难已经过去了。”
“可在我知道我哥为了赚五百万而放弃了他的大学,我就明白,我又一次拖累了他。”
林晚冬沉默地听他诉说着那些她未曾参与过的,他们的曾经,心口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刺刀剜来剜去,最终让你看见的,是血淋淋的一片。
她坐到书桌旁,拿起了刚刚的录取通知书放在台灯下仔细打量,淡huáng色的纸张此刻透着光,四角没有一点褶皱,如果不是因为纸张泛huáng,墨迹变淡,她甚至会认为这是一份全新的通知书。
她小心翼翼地撑开信封,想要把它放回去,手上的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却看见了那尘封在信封角落里的,一张小小的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祁舟看上去还略显稚嫩,短短的头发,gān净的眉眼,皮肤比现在黑一些,依旧是一张冷漠的脸,可她总觉得,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应该是开心的。
照片的背后记录了一个日期,2016年8月23日。
林晚冬的脑海中蓦然就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后立马跑到了附近的照相馆和打印店,准备好一切入学所需要的材料,可就在刚刚照好照片的时候,一切都戛然而止。
她想起了那天在医院孟医生跟她说的话,当时只觉得命运对他们不公平,却未曾想到,那时候的他,曾真的跟命运去做过抗争,他真的,想要去筹到那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