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原以为真的是苏夫人从chuáng榻下来了,定睛一看又不是,扫兴地唏嘘了两声,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太医院官府的男子,又提了兴致将视线粘了过去。
季松子下了马车后,后头的马车紧接着下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虽是看着憔悴,但她步伐已经很稳健了。
“启禀大人,季御医与苏夫人求见,愿为李迟殷、姜锡娇二人作证!”
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形,捕快新奇地挠了挠头。
苏家父子二人的脸色变得神奇了起来,多少有些难堪,但见着苏夫人康健后,倒是放心下来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知府便也挥手:“请进来。”
季松子是得了李迟殷的信,匆匆赶往苏府去查看苏夫人状况的。
这样的病例在南国前所未有,他也不知道治疗之方,今日一诊,却发现苏夫人除去身体因为大补而有些亏空,竟是十分康健。
“在下季氏松子作证,姜大夫所开之方并无差错,苏夫人的绝症如今已经大好。”
苏城着实不信,驳斥道:“她动刑般伤了我娘肩颈,还拿针扎手,这怎么说?”
苏夫人脖子上的痧疤过了一夜已变成了黑紫色,看着狰狞可怖。
堂下众人竟是笑了起来,大户人不愿受皮肉之苦,竟连中暑要扭痧都不知道。
季松子也看出了姜锡娇深厚的扭痧技术,赞叹着:“夫人只是中了暑气,扭痧消暑,手指xué位放血可缓体虚……”
说着,他补了句:“正是苏公子那碗guī鹤大补汤让夫人虚不受补,亏空了气血,姜大夫才要放血的。”
同样的话,姜锡娇昨夜也解释过无数次了,然而因着心中的偏见,说出的效果与季松子说出来的截然不同。
苏夫人也记得一片混沌之中,混着哭声,怒声,却蓦地见到了姜锡娇,一瞬间恍如梦境。
她眼睛里泛着泪花,明明自己都那样凄惨了,却还悲天悯人,见不得她生病,轻轻说:“我会治好你的。”
原本苏夫人也以为姜锡娇要谋了她,然而身体的感受最清楚,痛苦之后整个人反而清慡了,从混沌之中出来,看清了姑娘明亮真挚的眼睛,里头像是睡着月亮。
思及此,她开口:“民妇愿意做证,这都是误会一场,的确是姜大夫救了我。”
此时原告众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觉得如坐针毡,在此地接受百姓刺一般的目光的洗礼,便是天下第一难堪的事情。
知府于是定案:“现判李氏迟殷、姜氏锡娇无罪,结案!”
按照律法,若是告人不成,原告是要受仗责的。
众人见苏家请的讼师又与知府jiāo涉起来,便知他们又会私下调解,便兴致全无。
讼师赔着笑,到了李迟殷这边作揖:“李公子,您瞧我们老爷少爷也是心急才办了坏事,那样的情况下有这样的判断也是情有可原……索性误会解除,你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说着他又压低了音量:“原本老爷赏金万两给夫人治病,两家又有这般缘分,翻十倍也未尝不可,不如就这样算了,您瞧呢?”
姜锡娇恰是这时候醒了,由着李迟殷扶了起来,迷迷糊糊便听见讼师来谈条件,清醒了大半。
“不可以,我不要钱。”她很是执拗,“他们冤枉了人,连道歉都可以不用吗?”
尊严受损的苏家父子面色很不好看,惊得讼师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将商量的目光投向了李迟殷。
“噢,这样。”李迟殷伸手挠了挠眼下的皮肤,依旧是好说话的样子,露出点点笑意,“也不是不行。”
讼师舒了口气,也陪着他笑。
人cháo渐渐散去,显然对于今日凑的热闹很不满意。
“真是扫兴,这结果一点都不刺激。”
“要我说,苏家坏,李家媳妇也不完全清白,上次哪能走街上平白被苏公子瞧上呢?说不定……”
“倒不必翻倍,那个万两赏金,会送来给我们娇娇的吧?”李迟殷拿出了一张苏家贴出的告示,示意讼师拿去找苏老爷兑换。
姜锡娇有一些着急,扯了扯他的袖子:“迟殷哥,我不喜欢这样解决……”
“你信我吗,姜锡娇?”李迟殷掩唇轻咳了起来。
“信的。”姜锡娇认真地点点头。
李迟殷唇边带了点笑意,与方才引导舆论时一般无二:“好,我做给你看。”
只见他又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状书,呈了上去:“既然上一案已结,草民李迟殷求请知府大人审判苏氏父子二人诽谤之罪。”
若是不做败诉的原告领板子,便是不认罪不道歉的意思,如今被上诉诽谤,须得判处三年以下的刑期,事情便是闹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