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李迟殷原本是礼部尚书,罢官后姜尚书顶了位置,后来便一直留着。

  这回倒是他主动从南方回来,要官复原职,太上皇自然高兴。

  可是他竟是乐意做官了么?

  姜锡娇有些困惑地悄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李迟殷应当像湖边遛鸟的老大爷一样逍遥,实在想不出来他做官是什么模样的。

  如是想着,她露出点笑,酒窝深深的,朝他行了一礼:“李尚书。”

  她提起衣袖,为太上皇请了平安脉。

  李迟殷眉眼低垂,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侧颜浸在暖阳之中,jīng致而苍白。

  正在姜锡娇收回手时,他修长的手指虚虚地掩在了唇边,轻轻地gān咳了两声。

  温润的桃花眼注视着她,眼尾随着那两声咳嗽,好像泛着淡淡的红,带着一种脆弱感。

  从前他生病时的可怜模样还历历在目,姜锡娇不由得分了一些目光给他。

  李迟殷又下了一子,这一子更凶,太上皇瞧着棋盘上的局势,琢磨着对策。

  可他的目光却是看着姜锡娇,轻轻仰着头:“我咳嗽了,姜御医。”

  太上皇有些莫名地瞧了他一眼,因着那无法描述的语气而感到一丝诡异。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点也不gān脆,语气也像在哄小孩子,不知突然抽什么风,直叫人起jī皮疙瘩。

  “喉咙有没有不舒服?”姜锡娇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挚地问。

  “有的。”李迟殷好像更脆弱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结,“这里不舒服。”

  “不舒服喔?”姜锡娇秀气的眉轻轻皱起,示意他将手递出来。

  她的手好小。

  李迟殷感受着手腕上的触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两人离得有些近,他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太上皇原以为他在乱下,仔细一瞧却更加艰难了起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氛围很有些奇怪。

  姜锡娇没有诊出什么,安下了心。

  想了想,她又仔细地叮嘱:“应该是昨日那好辣的酒造成的,你以后少喝一些,有没有知道?”

  李迟殷带着几分虔意:“有知道。”

  姜锡娇整理好物件,向太上皇行礼:“微臣告退。”

  李迟殷始终轻轻仰着头,可是目光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与所有人都很热络,独独对他异常疏离。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执着白子,在指尖把玩了一下,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直到寝殿的门被好好地阖上,太上皇猛地发现棋盘上输赢早有定论,只要李迟殷再下一子,黑子便再无翻身可能。

  太上皇觉得有些没劲,然而白子落下,竟是朝着自寻死路的方向去,黑子虽是被他故意吊着,优势又大了起来。

  李迟殷收敛了懒散的姿态,瞧着棋盘上的局势,很轻地抚摩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不急……”他看着棋盘,有些走神,“不急。”

  *

  过几日便是四位公主一起选驸马的日子了,举国上下做官之士都可以参加,场面不可谓不浩大。

  只是四这个数字并不是很吉利,赶巧儿姜锡娇适龄,便被太上皇钦赐去充人数了。

  姜锡娇并不在意的,全国也并无人认得她,且从前名声并不很好,她并不认为这些官员会无缘无故地来选择她,便应下了。

  作画之人隔着面屏风,依稀可以瞧出穿着一身白衣。

  画师瞧着并不是很情愿的,边上面生的小太监一脸哀求地瞧着他。

  想来是太上皇故意拿捏了他不愿刁难人的性子,将他哄来的。

  姜锡娇便先开了口:“先生若是忙,可以先去,我不急的。”

  左右是个充数的,她对自己的画像并不是很在意。

  屏风那头静默了一瞬,他说:“不忙的。”

  小太监舒了口气,连忙将屏风撤了下去。

  姜锡娇见了来人,反应了一会儿,腼腆地笑笑:“好巧,李尚书。”

  李迟殷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地轻点,也挑起笑。

  原本不高兴的脸上yīn霾已一扫而空,他自觉地提起毛笔。

  姜锡娇平日里是极素净的典型,今日却是极妍丽的,着一身圆领烟笼海棠襦裙,墨发中的海棠步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

  可那衣裳并不是她自己的,略有些肥大,妖艳与纯净浑然天成,无辜的杏眸正瞧着他。

  姜锡娇莹润的唇轻启:“李尚书,你脸好红。”

  “嗯,有些热。”李迟殷抿了口茶水。

  “阿公说是画半身像,我需要做什么动作吗?”姜锡娇坐在软榻上,有些忸怩。

  阿公便是指太上皇。

  她好奇地打量着李迟殷,总觉得他怪怪的。

  “不用,你坐着就好。”李迟殷始终低垂着眼眸,执笔细细地画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很拘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