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锡娇脑子里充斥着从来没有见过的记忆,与原本的认知完全相反,带着死亡与悲戚的色彩,害她头疼欲裂。
身旁的chūn喜连忙搀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
姜锡娇好像做了个梦,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藏着的记忆复苏了,真真假假的,让她辨不清楚。
梦里,她并不是医药世家姜家的大小姐,而是姜尚书的女儿。
姜尚书qiáng要了丫鬟刘娘生下了她,倒也有几年作为姜家庶长女活着,还算风光,直到渐渐长大了,才发现她不会说话,没有情绪,大夫也诊不出来。
后来还是道士说,姜锡娇之所以痴傻,是因为没有魂,如今只有一副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空壳。
这被姜尚书视为不吉,当时姜夫人正育有生孕,便借着由头将姜锡娇与生母一起赶到乡下庄子去了。
庄子是在一座山里,风呼呼地chuī,夜里会听见杜鹃的声音。
于姜锡娇来说,那是làng漫的山野,于刘娘来说,这简直是人间炼狱。姜锡娇痴傻,庄子上的仆妇又有意刁难,她一个人须得gān两个人的活,自己活着还不够,时刻还得顾着姜锡娇。
严冬刮着雪,姜锡娇又被庄子上的小孩骗去,他们要她钻狗洞。
那狗生得可怖,在洞的那一边呼呼地chuī着气,因着好斗被撕扯下一块皮肉,此时依旧血淋淋的。那群孩童便催促着姜锡娇从狗洞里钻过去。
姜锡娇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便也做了,被狗咬的鲜血淋漓地到了在河边洗衣裳的刘娘面前,疼得只会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娘也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面对姜锡娇这样连疼都不会喊的傻子,永远不可能治好,永远没有希望。
她的面色狰狞了起来,将姜锡娇摁入了刺骨的河水之中,边哭便癫狂地说:“别怕,去死!去死就好了……”
姜锡娇脸色涨成了紫色,却是一句疼也不会喊,本能地伸手够着她,手上的小铃铛轻响。
刘娘终究还是心软了,夜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姜锡娇,也不敢大声哭出来,却是全身颤抖,抱得她很疼很疼,滚烫的眼泪与她的血拌在一起了。
治病并不便宜,许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刘娘原本就不爱说话,从此更加缄默了,唯一发出的声音便是仇怨的叹气。姜锡娇的轮廓渐渐有几分好看了,她总是想将她的脸刮花,看着那双与她想象的杏眼总带着仇怨。可姜锡娇什么也不懂,无悲无喜,只总在她身边陪着,怎么打也赶不走。
刘娘最后是饿死的,大夫说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饭。原本一顿就是一个馒头,她要分半个给姜锡娇。
那天她脸上带着喜气,华光覆在她的脸上,怨恨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姜锡娇的眼睛,眼眶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姜锡娇也不会哭,只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若有得选,娘一定不会将你生下来。”
人们都说姜锡娇可怜,生母临了了说的是这样一句话,却也是没人同情她的,刘娘草席一卷便埋了,她一滴眼泪也不曾流。
可她明明可以不死的,只差一点,姜家的马车就来接,接姜锡娇去成亲,嫁给盛京城人人喊打的李迟殷。
……
姜锡娇浑身是冷汗,一点也没力气说话了,只是不停地哭,似要将原身亏欠刘娘的眼泪都哭出来。
——她这是穿越了!
第15章15.擒贼
樱花一开便是一簇,成群结队地攀附在枝头,远远瞧着便是粉色的一片。
垂丝海棠却是落了大半,稀疏的枝头只剩下几朵深粉色的残花,垂着头,叹着气,不愿与新花做个难堪的比较。
来了姜家两日,姜锡娇却依旧摸不太清楚。
她自然不愿意认贼作父的。
整个姜家就像是一个饱饱的红坟,外头瞧上去富丽堂皇,进到里面去,一点活气也没有,人倒没有枯死的植物来得有生机。
姜尚书虽然已经官居三品,但礼部近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令他时常忙碌,这二日从没在家中住过,独留方云一人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烧香拜佛,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姜锡娇有幸匆匆见过他一眼,姜尚书已是龙钟老态,饼状的脸上搕着十几层下巴,偏偏五官与方云一般细长,一双狐狸眼在人群中匆匆一瞥,便叫她惊吓不已,暗叹尚书与夫人真真是有夫妻相。
夜晚还在梦中见了一次,姜锡娇见到一只大饼脸的狐狸,热络地唤了一声:“姜伯伯,你怎么变成这样丑陋了?”
醒来时还有些窘迫,想想又有点好笑。
姜家无子,据说除了她还有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