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一个人待着仍是害怕,又不好意思让李迟殷一起陪着熬夜,便qiáng撑着拿出书来看了。
李迟殷用扇柄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淡声道:“娇娇,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姜锡娇倒是有点醒了,身子却是完全不想动,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窗帘拉上了,屋子里有些暗,门缝却又透出点细碎的阳光,他立在光影中影影绰绰,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姜家的马车来了。”
他顿了顿:“你要不要留下来?”
姜锡娇怔愣了一瞬,像是在消化他说了什么。
等理解了以后,她顾不上困了,一下子就抬起头来。
忍了好久的想家之情一下子便涌了上来,她竟是有些想哭,声音也带着一点颤抖:“阿娘来、来接我了吗?”
……
院里院外像是两个孑然不同的世界,一个个庸俗的典型并不打招呼,直直迈入了李家小院的门。
为首的是一个体态圆润的男子,两根眉毛滑稽地摆成八字,身上穿着紫色云纹锦衣,瞧着像是谁家里的肥老爷。
这正是姜家的管事,姜发财。
此时岑舒与李严山正与他jiāo涉,瞧着面上不大愉快。
这时候却是响起一阵铃铛的声音,姜锡娇脸上还有一些挤压留下的红色印子,此时匆匆地提着裙摆便赶了出来。
她与姜发财对视了一眼,上次被他用可恶的嘴脸说过穷酸,因此印象不太好。
然而他身上却带着浓馥的药味,发涩,发苦,勾起她从小在药里泡大的记忆。
姜锡娇迫不及待踮着脚往门后瞧:“爹娘来接我了么?”
姜发财眼底依旧是原本那种觉得她见不得台面的轻蔑,面上却是笑着:“是啊,老爷夫人挂念小姐,这就派老奴来接小姐回家去了。”
原以为姜锡娇是因为jiāo了好运能去姜家享受富贵了才如此高兴,却见她原本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甚至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
“爹娘没有来吗?”她低垂着脑袋,又轻轻问了一次。
岑舒见状,走上前将人隔开:“娇娇哪里是你们要接走就接走的?要她自己选的好伐啦。”
姜发财嗤笑一声,贫穷的李家和有泼天富贵的姜家,不用想也知道会如何选。
姜锡娇短暂的兴奋过去了,便觉得脑袋越发混沌了起来,蔫蔫的。
她不明白阿爹阿娘还有阿姐,怎么好像不再挂念她了。
李迟殷将手抵在了门上,眼皮轻抬:“娇娇要先吃早饭,劳驾。”
说着,便将半个身子挤进李家的姜发财堵了出去,伸手阖上了大门,连带着门闩也插上了。
自然已经无人有心思吃饭了,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姜锡娇蔫蔫地咀嚼着油条。
若是平时,她肯定马上就走了,可如今李迟殷与姜家有仇,走了兴许便不能回来了。
“从前在姜家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李迟殷率先开口。
姜锡娇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周竟有些热热的了,轻轻点了点头。
“好。”李迟殷依旧轻声细语,仿佛遇见的并不是一件难事,“你知道的,我和姜尚书有仇,我想让他身败名裂,他想让我死。”
姜锡娇顿了顿,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就有如此仇恨了。
又打量了一下岑舒与李严山的表情,皆是正色,原来真的如此严重。
李迟殷轻抿了一口豆浆,依旧是轻松的口吻:“那,娇娇只可以选择一个了。”
姜锡娇挠了挠眼下的皮肤:“我回家以后,就不可以来再找迟殷哥了吗?”
她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透亮的眼睛有些难过地注视着他,将李迟殷想说的许多话都堵了回去,最终只是上下动了动喉结,唇齿间露出一点辨不清情绪的笑:“是啊,我名声不太好,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姜锡娇眼圈有些红红的,低声问:“那我想阿娘和阿爹了也不可以来吗?”
岑舒与李严山皆是心中一酸,别过眼去。
与往常一般,吃过饭,李迟殷安静地收拾桌子、洗碗。
姜锡娇慢吞吞地收拾着行李,打开抽屉见到了好好放着的木钗,爱惜地摸了摸。
可是等了许久,李迟殷都没有出来,她还是没有忍住去厨房看了看。
李迟殷生得很高大,今日依旧松松垮垮地着一身白衣,收束着黑玉腰带,透过外衣的质地可以见到背肌的轮廓,宽肩窄腰形成倒三角的身材。
他却是在认真地洗碗,修长白皙的手指泡在泡沫里,慢条斯理地动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每一个寻常的早晨。
姜锡娇将脑袋凑了过去,挂着黑眼圈的脸钻到他面前:“迟殷哥,你不送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