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点,显得有些烦躁。
她会用这样温柔的语调,问来的这许多男人,对他们笑。
指尖因着用力,微微有些发白,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不知煎熬了多久,屋子里最后一个战战兢兢的求亲者也到了时间。
李迟殷舒了口气,有些紧张地立在了门前。
“这个海狗丸你要记得坚持吃喔,一天两次……”
桌案前的少女被嬷嬷打扮了一番,穿的是勾金丝海棠蜀锦,别一支游鱼青步摇,姣好的脸像初熟的桃或杏。
“谢谢姜御医。”
那公子高兴地拿了方子,瞧见倚着门平静地望着他笑的男人,忙收了目光,朝他行礼。
乍一看见他,姜锡娇执着毛笔愣了一瞬,旋即不动声色地别过眼去。
关上门,李迟殷散漫地笑着,扯了椅子凑近她坐在身边。
三日未见,他眼底泛着颓唐的淡青,拖得音调也有些懒:“见面怎么不叫人的?”
姜锡娇被说的有些羞赧,但心里依旧不高兴他杳无音讯了三天。
只能不情不愿地唤了声:“李尚书。”
“叫我名字。”似是料到她的称呼了,李迟殷低笑一声。
姜锡娇含蓄地凶了他一眼。
“李尚书现在得第一名了吗?”
李迟殷润了润唇:“没有,我没有去比赛了。”
“我已经不是尚书了。”
“啊?”
她都忘记了要甩脸色,圆圆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李迟殷做官也才两月而已,这样好的差事怎么说辞就辞了?
难道是她平日里总叫他“李尚书”,他也嫌难听,gān脆不做啦?
脑子里思绪乱七八糟地飞过去,姜锡娇揣摸不清楚原因,熨帖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喜欢的话,不做官也没有关系。”
李迟殷淡淡扫了眼肩膀:“可是不做官,我们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穷,怎么办?”
“也没有积蓄的?”
他存心逗她,很轻地叹了口气:“我这三年还欠了许多债,债主怕是还要来揍人的。”
姜锡娇深以为然,深呼吸了一口,小脸渐渐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再瞄一眼李迟殷,清瘦俊气的脸上带着点儿困倦,看来这三日真的过得很不好。
静默了很久。
李迟殷想说些什么打破平静,手先被郑重地握住了。
“迟殷哥,我、我先不成亲了。”姜锡娇吓得有些结巴,身上穿着华服都有些心虚。
“嗯?”他抬眉。
“还有我可以帮助你还钱。”她不安地揉了揉衣角,“你不要害怕。”
“娇娇有很多钱吗?”
“现在还没有。”
“我会好好做御医,然后偷偷接一些看病的活……”姜锡娇有些羞赧,“可是我好像不是那么聪明,除了看病,别的就不会了。”
“但我省吃俭用一点,还是可以给爹娘养老的。”
李迟殷原本是笑着的,唇角的弧度渐渐淡了,轻轻回了句:“好啊。”
“你不想出去做事,我也可以养你的喏。”姜锡娇摸了摸瘪瘪的小荷包。
“但是你不可以再欠别人那么多钱了,有没有知道?”
李迟殷没有应声。
他的神情又古怪了起来,像是走的那天早晨,眼尾的红一点点扑散开来,像是受欺负了一样。
姜锡娇好怕他下一瞬就哭了。
姜锡娇惯会哄人的,见他这样子,忙用软乎乎的手捧住他的脸。
她认真地讲道理:“我不是凶你的意思,也没有怪你欠钱喔。就是你欠钱又还不上,这很不好,对不对?你……你不许哭!”
“我记住了。”李迟殷乖顺地点头。
她的手心暖暖的,纤细但软乎乎的,他从不知道人的皮肉贴上去会有这样舒服的触感。
李迟殷有洁癖,惯不喜欢人触碰的。
此时却没有一点不适,还是轻轻偏头,示意她将手拿开。
他耳朵一点点被染红了,声音却如常:“其实,我是调任去做太子太傅了。”
南国近来政治清明,外jiāo祥和,没有什么“出使四方,不rǔ君命”的需求。
李迟殷便举荐了比他更合适这个岗位的大臣来做尚书,新帝又来与太上皇抢人,请他做太子太傅。
原本是不急的,不料姜锡娇受伤了,他就没日没夜地做完了jiāo接工作,以背上有伤为由告假了。
可以陪她一起养伤,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李迟殷睫羽轻颤,清了清嗓子:“我逗你的。”
逗她的?
姜锡娇原本还有一箩筐宽慰的话要说,全都噎住了。
想到刚才她真情实感说的话,真是有些烫嘴。
触碰过他的手心也烫,那温度绵延而上,把她脸烧得通红。
看见她白皙的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粉,一点点漾开红晕,李迟殷忍不住笑起来,肩头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