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夏凤接到方志扬打过来的电话时候,声音仍是哽咽的。
方志扬在电话那头微微的诧异了一下,然后语带轻松的安慰道,“夏凤,别哭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爸的手术做完了,医生说很成功,在icu病房观察几天,就可以转到重症病房了。”
徐夏凤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徐夏凤并不在意,只连声说“好”。
徐成良的手术成功了。她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高兴让她忽略了方志扬的沉吟,“不过,夏凤,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徐夏凤这才听出方志扬声音里的不自然,她顿了一下,声音平和,现在有什么比徐成良手术成功还要好的事呢?
“什么事啊?”
“你让我一个一个给你汇报,”方志扬想到刚才声声哽咽的妻子,说了句俏皮话。
“这第一件,当然还是钱,”方志扬的声音又马上变得感慨,“夏凤,老爸这一场手术虽然挺成功的,但是医生也说了,最少还要动两次手术。”
“这我知道,医生不是都说过了吗?”徐夏凤应着,心里快速的计算起来,她的七万加上徐冬凤的七万,再加上曹心贞的四万,离医生说二十万也只差两万。一次手术大约要花费二三万,这些钱应该是够了。
账一算清楚,徐夏凤的心里顿时也安定了许多。
“我们大家筹的那些钱,做三次手术应该是够了吧!”
“谁知道呢?”方志扬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实在不够,到时候再想办法,天总是不绝人路的。”
“还有其它的事吗?”徐夏凤又问道。
“没,暂时没有了。”方志扬说了一声,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方志扬肯定还有什么话要说。
夫妻二十几年,方志扬懂徐夏凤坚强下的柔软,徐夏凤懂方志扬笨拙下的细腻心思,方志扬懂徐夏凤偶尔的口不择言,徐夏凤懂方志扬经常的欲言又止。
“那,好吧,有什么等你回来了再说吧!”
方志扬他们是暮晚时分才回来的,白色的suv在暮色慢慢降临下来的夜色中格外显眼,徐胜英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李丽妹从车上搀下来。
“奶奶,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李丽妹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一听到徐胜英这话,她猛然睁开眼睛,顿时来了精神,“是,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李丽妹靠在徐胜英的手臂上感慨道,“胜英啊,幸好有你们,若海这开着车天天跑来跑去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徐胜英搀着李丽妹往家里走去,曹心贞从车上下来,趾高气扬的阔步往家里走去,方志扬看着曹心贞的背影,想到刚才要不是他躲闪的快,差点要被曹心贞撞一个趔趄,他转头看了徐冬凤一眼,徐冬凤捂着自己的胸口干呕了几声,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一桩事。
徐夏凤想一大家子奔波来去,不仅身体受累,更要忧心。再不吃点好的,只怕身体会受不了。徐夏凤在喂鸡的时候抓了一只公鸡,但是转念一想又放下了。她看邻居推着婴儿车出门买菜,她便拿钱让邻居帮她买了点肉回来。
曹心贞端着碗上桌,举着筷子在辣椒炒肉和的丝瓜肉汤里的翻好一会,脸色慢慢难看了下来。
徐冬凤方志扬等人这两天是没吃好,又奔波来去,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是风卷残云,只顾着吃,曹心贞却端着碗站起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走进堂屋后面的房间。她径直走到房间角落的冰箱里,打开冰箱门,拉出抽屉看到里面包装完好的肉时,她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徐成良的第一次开颅手术成功了,众人心里的大石头纷纷的落了地。
徐夏凤和徐冬凤的假只批了三天,车间的小组长打着关心下属家属的旗号旁敲侧击的问徐冬凤和徐夏凤什么时候能给回到工作岗位的电话已经打了好几通。
趁着晚饭吃的差不多了,徐冬凤也就挑起了话头,“我和明重已经商量过了,明重暂时留在医院照看爸。我们这样的家庭条件,两个人都在家里待着,也不实际,总要有个人在外面挣钱。”
徐冬凤说完,不时的拿眼睛去看徐夏凤,徐夏凤看了方志扬一眼,“那志扬也留在家里。”
徐冬凤放心的点点头,曹心贞端着碗偏着头奴起了嘴巴,“强强就跟着两个姑父在家。”
徐夏凤放下筷子,挑明了问道,“那你呢?准备和我们一起走?”
曹心贞将碗“咔”的一声往桌上一放,“强强不是在家吗?我在家待着也没用啊,你们要挣钱,难道我就不要挣钱了?”
徐冬凤满脸怒容,瞪着曹心贞的眼睛是又怨又怒,她咳嗽了几声,只是没说话。
“哥哥不是没回来了,现在是特殊时期,挣钱的事先放在一边。”
“啪”的一声,曹心贞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话都被你们说尽了,你们要挣钱,轮到我就不用挣钱了?”
徐夏凤的视线还没看过去,李丽妹就拉起袖子抹起了眼泪,徐胜英挖着修剪的圆润干干净净的手指甲,孙若海则抱着手臂漠然的转开了脸。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曹心贞的不对。徐夏凤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满是寒意的怀疑,难道是她的话错了?
拿着牙签剔牙的方志扬哆嗦了一下嘴唇,叫了“嫂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徐夏凤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曹心贞突然呜咽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瘦削的双肩猛的耸动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个不顶事,不中用的男人,钱钱挣不到,事事做不好,这些年来,我要挣钱供孩子读书,要养家,我平时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连肉都舍不得吃.......”
徐胜英哭着喊了一声,“妈,”低声的劝了曹心贞好一会,扶着她上了楼。
堂屋顿时只剩下李丽妹和徐夏凤,李丽妹双眼含泪,凄惶无助的看着徐夏凤呜咽道,“夏凤,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是不是没人要我了.....”
素来坚强的徐夏凤没有像徐胜英那样去拥抱自己脆弱的母亲,她安慰了李丽妹几句,默默的收拾好了桌子拿着碗筷去洗。
她的双手插在洗碗池的浑水里,抬起头看了昏暗的四周,这天,什么时候就黑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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