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跃礼流着泪问道,“妈,难道学校的标准是要我们做一个心里只有事业没有孝义的人吗?难道我回去看望住院的爷爷也有错吗?”
“没有错,没有错,那怎么会有错呢?”徐夏凤急忙安慰道。说完之后,她又踌躇不安的劝道,“跃礼,你去跟老师们说,你告诉他们,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爷爷住院,生命垂危,你才放弃支教的,跃礼,你去跟老师们说,跟领导们说,他们会理解的。”
“没用的。”方跃礼低吼了一声,低吼中带着惊疑和害怕,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徐夏凤无心责怪他,反而更心疼他。
“没用的。”方跃礼又低低的重复了一声,“秋招早已经过去了。没有录取上就是没有录取上。”
“这不是说清楚讲明白原因就行的。”
方跃礼苦笑了一声,笑过之后的抽泣声带着一种绵长而深沉的喟叹。
“那这次没录取上,应该不会对你毕业之后找工作造成什么影响吧?”
徐夏凤急忙问道。她觉得自己该为自己儿子的前途和未来做点什么,可是该做什么呢?她既没有头绪,又没有能力。连接下来该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揣着自己的担忧和期望去问方跃礼,“儿子,你老老实实告诉妈妈,这对毕业以后找工作不影响吧?”
“我也不知道。”方跃礼恹恹的回答了一声。
“但愿没有影响吧。”这种棱模两可的回答让徐夏凤的一颗心高悬了起来。还没等她再问一句,方跃礼就快速的说道,“妈,你忙自己的吧,我还有事,先挂电话了。”
徐夏凤如何还能安下心来做事?
她在店里转了一圈,拿着手机几次想给方跃礼打电话,最后还是没打出去。
她想,方跃礼没能被录取,他的心里肯定也很烦恼,她又不能给方跃礼解决什么问题。反而让方跃礼徒增烦忧。
只是,满腔的担忧和懊悔无人可诉,徐夏凤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个已经膨胀到极致的气球,而担忧和懊悔,着急和无措还在不断的往这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吹气。
她生怕再继续这样下去,这个气球会“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徐夏凤拿起手机,找到李丽妹的电话拨了出去。
李丽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夏凤,忙完了。”
徐夏凤的声音里难掩焦急,“现在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上班,没什么生意的,妈,你现在在哪呢?带着爸在外面散步吗?”
“刚散步回来,家里这几天降温,要穿好几件衣服了,这个时间段不冷不热,我带你爸刚从外面回来。”
李丽妹扶着徐成良在一张长凳上坐下,和徐夏凤说话的空隙间从她的房间里端出一杯水递给徐成良吃了,又从她房间的柜子里拿出饼干撕开包装递给徐成良吃。
徐夏凤“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妈,刚才跃礼打电话给我了,说是他们学校有好几个大公司过来招人。”
这次轮到李丽妹“哦”了,她应了一声之后,好一会才问道,“那跃礼应上了吗?”刚说完李丽妹才又想起来加一句,“应上了有多少钱一个月?”
这几声询问让徐夏凤的心情更加愁苦,她的脸不知不觉拉了下来,“要是应上了就好啦。”
“妈,跃礼说那些招聘的人因为他放弃了支教,所以没有录用他。”
徐夏凤的声音沉沉的,电话的那边,李丽妹的脸也不禁塌了下来,她抿了抿嘴角,声音低沉了几分,“没有聘上,那就等到毕业了再找工作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夏凤的心陡然一沉,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也不知道放弃支教会不会对他毕业之后找工作有影响。哎,你说怎么遇上这档子事了呢?要是放弃一次支教真的对他以后找工作有影响,那不是害了他吗?”
李丽妹又抿了抿嘴角,眼中露出几分不快,“夏凤,那你是的意思是你爸害你儿子不成?你爸变成如今心里明白,话又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难道是他想这样吗?”
徐夏凤的心里忽然又生出无限的恐慌,她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她只是想把方跃礼录取受挫的这个事实告诉李丽妹,让李丽妹知道方跃礼在徐成良出事之后的,牺牲的,背负的,并不比徐胜强的少。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担心的跃礼的前途会有什么变化。”徐夏凤急忙解释,“妈,我们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没读什么书的,现在家里好不容易出了跃礼这个大学生,妈,我只是担心。”
回答徐夏凤急切解释的是李丽妹生分又冰冷的话,“是,你儿子出息,是大学生了,了不起了,夏凤,既然他是大学生,知道的,接触的,总比我们这些没读什么书的人多,他没应聘上怎么还打电话来问你怎么办?难道他自己不会想办法?”
李丽妹说完,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她把嘴巴一奴,又接着说道,“他打电话给你,难道你读的书比他还多,你又打电话给我,夏凤,难道我这个连远一点的地方都没去过几次的老太婆懂的又比你们还多了?”
李丽妹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夏凤,你生下跃礼不到半年,就出去打工,几年都不回来一次。我五十多岁的人半夜要起来几次给你儿子换尿布,跑奶粉,白天还要带着他出去干活,一担箩筐,一头挑着他,一头挑着肥料。干活回来我又累又热又饿有渴,我自己顾不上喝一口水,先煮粥喂给你儿子吃了,自己才能喝上一口水。”
“你爸从外面回来,袋子里总是少不了花生瓜子和糖,他自己一粒也舍不掉吃,全部拿回来给你儿子吃,你儿子磨人,从半岁到一岁要抱着转圈才肯睡觉。你爸就抱着你儿子,在老家吃门前转圈,从半岁到两岁,整整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