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茜的双手紧紧的交叠在身前,表面上强作镇定,内心却在不停的打鼓,裴煜城不发表态度,她心里没底。
这个时候,如果裴家不出手,那她妈就真的危险了。这些年,白茜的日子过的很是奢侈,她妈究竟做过什么,她心里非常清楚。
裴煜城微眯着冷眸,干净漂亮的指尖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敲打着。敲得白茜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煜城。”她怯生生的唤了一声,半蹲在他面前,一双手扯着他的一片衣角,双眸中含着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其实白茜长得还真是挺不错的,此刻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还真是非常的动人。
可裴煜城一向是个冷心肠,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冷冰冰的掰开她的手,目光中竟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白茜自然没有扑捉到。
他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仍然是淡淡的,好像和她在闲话家常。“白茜,你来求我,还真是找错了人。蒋丽梅的事,虽然是她自作自受,但这其中,却少不了我的推波助澜。”
“什么?”白茜震惊的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想不出裴煜城为什么要这样做。两家一向交好,他们的婚事更是裴景峰亲自应允的,而裴煜城却在背后插了她妈一刀。
“为什么?煜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叶童争风吃醋了。”
裴煜城不由得冷笑,白茜的脑子总是这么简单。他也不想和她浪费口舌,只丢下一句,“回去问蒋丽梅,她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白茜无功而返,在她离开之后,裴煜城也走进餐厅。
餐桌旁,叶童正在低头喝粥,一碗粥刚喝了一少半,几道小菜也没吃上几口。
裴煜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碗筷,也开始吃起来。他吃饭的时候一向没什么声响,拿着筷子的动作很优雅,一个男人连吃相都这么好看,简直是没天理了。
“白茜走了?”叶童问道。
“嗯。”裴煜城点了一下头。
“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未婚妻误会吧?”她又说,但语气怎么听都觉得有点酸。
“误会什么?”裴煜城抬头看着她,深眸中隐隐带着笑意。
叶童愣了一下,是啊,误会这个词的确用的不恰当。她和裴煜城之间可没什么清白可言。
裴煜城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进她的碗里,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很快就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你们要解除婚约?”叶童有些错愕的问道。
“嗯,这门婚事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解除婚约是迟早的事。”裴煜城回答。
“哦?难道还
有人能逼得了裴三少?”叶童的语调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裴煜城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又有些无奈,“我也不是万能的。”
叶童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吃饭,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叶童心里虽然很不喜欢白茜这个人,但她对白茜总有份愧疚,毕竟白茜才是裴煜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她算什么呢?一个插足的第三者?或者,连第三者都不如。
饭后,裴煜城开车送叶童去公司上班,照例在寰球国际办公大楼前的一条路口停车,他轻吻了下叶童的脸颊后,才放她离开。
送走叶童后,裴煜城并没有回公司办公,而是接到了裴家老太太打来的电话,于是开车回了老宅。
因为不是周末和节假日,裴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忙,当然都不在。偌大的一个庄园别墅,只有裴老太太和两个保姆阿姨,清清冷冷的。
“三少爷回来啦。”老保姆弯腰递了双鞋子放在裴煜城的脚下,然后欢欢喜喜的进去通知裴老太太。
裴煜城换了拖鞋进门,这才发现客厅内不仅有裴老太太,白茜竟然也在。她倒是学聪明了,从他这里走不通,就找上了老太太。
这些年,白茜在裴老太太身上下的功夫不少,把老太太哄得十分开心。
客厅内,白茜在抹眼泪,裴老夫人就在一旁不停的劝慰着,一脸心疼的摸样。“茜茜,你先别哭,天大的事,不是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呢吗。”
“奶奶,我父亲去世的早,我是妈妈一手拉扯大的,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如果我妈真的出了事,我……”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等煜城来了,我好好的问问他。”裴老夫人拍了拍白茜的手背,一抬头就看到裴煜城走进来。“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煜城,你过来。”
“奶奶。”裴煜城在长辈面前一向恭敬,他规规矩矩的在裴老夫人对面坐下,目不斜视,看也没多看白茜一眼。
“奶奶,您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你们少给我添乱,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活的舒坦些。”裴老夫人哼哼了声。
裴煜城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端起保姆递来的温茶,漫不经心的品着。
白茜最担忧的就是他不温不火的态度,红着眼圈儿,可怜吧唧的看着裴老夫人。只见裴老夫人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裴老夫人和裴煜城闲叙了两句后,便顺理成章的把话题引到了蒋丽梅的案子上。
“蒋副院长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官场上的事,一向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丽梅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贪污受贿这种事,这一点至少我是可以打包票的。煜城,我们两家是世交,又
是亲戚,能帮衬上的,一定要帮衬些。”
裴老夫人一双精明的眼盯在裴煜城的身上,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完全的命令式。
“能帮上的,自然是要帮。”裴煜城淡淡的回了句。这话说的很是含糊,能帮上的帮,帮不上的便是无能为力。而这个度,怎么把握就是裴煜城说了算的。
而裴老夫人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一双精明的眼盯着裴煜城道,“你少在我面前打哈哈,我虽然老了,却还没糊涂呢。我记得市公安的曹副局长是你的大学同窗,你去和他打声招呼,把人先从里面保释出来。我想,曹副局长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吧。”
裴煜城皱了皱眉,裴老夫人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点头答应。老太太的心脏一向不好,裴煜城自然不敢惹她。
白茜依旧红着眼眶,心里却乐开了花。裴老太太这杆老枪,指哪儿打哪儿,还真是够好用的。
当天,蒋丽梅就被保释了出来,白茜亲自开车去接。不过是在里面呆了一天而已,蒋丽梅就憔悴了许多,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妈。”白茜眼圈儿一红,险些又哭了出来。
“妈没事,你别担心。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蒋丽梅安慰道。
白茜点了点头,公安局的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开车载着蒋丽梅回家。
“妈,你先去洗个澡,去去晦气。”白茜早已经吩咐家里的保姆阿姨放好了洗澡水。
“不急。”蒋丽梅拉着女儿的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并把家里的两个保姆都支开了。
她将一本存折和一个身份证塞到白茜的手中,并小心翼翼的叮嘱,“我想,用不了多久,家里的财产都会被上面的人查收,只怕是留不住。这个存折上的钱是查不到的,这个身份证和我们也没有任何的关系,等风声过了,你把钱取出来,最好是出国,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白茜翻开存折看了眼,存折上面可以说是天文数字。而数目越大,白茜便知道她妈犯得事情也越大。
“妈,我拿着钱走了,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大不了,我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过。请个好一点的律师,官司打得好,判不了死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蒋丽梅早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今天,早已经做好了坐牢的心理准备。她最放不下的就是白茜这个独生女而已。这些年,她把她给宠坏了,骄纵任性,心思又简单,很容易上当受骗。留给她这么大的一份身价,蒋丽梅最担心的就是白茜守不住。
白茜的手中攥着那张存折,而蒋丽梅就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茜茜,你要听妈妈的话,一定好好的守住这笔钱,千
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裴煜城。”
白茜把存折推给了蒋丽梅,通红的眼睛再次滚落出泪水,“不,我不要钱,妈,我不想你坐牢,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白茜突然想到了裴家,眼中浮现出满满的希望。“妈,不是还有裴家吗?裴奶奶答应我,一定不会对你的事情袖手旁观的。”
蒋丽梅听完她的话,脸上反而露出苦笑,“裴家?傻孩子,裴家是不会帮我们的,裴煜城恨我入骨,他只怕是巴不得我死。”
“什么?”白茜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妈和裴煜城交集不多,唯一的联系就是自己而已,怎么可能结仇呢。
“妈,你究竟在说什么?你说清楚。”
面对白茜急切的追问,蒋丽梅却只是摇头叹息着,眼中的神情有些嘲弄,也有些飘渺。“茜茜,你别再问了……这一切都是报应。”
蒋丽梅说完,站起身向楼上走去,她该去洗澡了,舒舒服服的泡个澡,这样舒服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白茜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空洞。客厅的液晶电视一直打开着,应该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忘了关掉。
本地台正在播放着一段采访。画面中,被采访的女人倒在病床上,一边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一边抹着眼泪。
记者:严女士,请问你是在XX医院做的剖腹产手术吗?
严女士:是的。我是B市下属昌平县人,产前检查的时候,县医院的大夫说我胎位不正,脐带绕颈三周。我们那里的医疗条件有限,所以就转到了市里的医院。我们家里条件不好,还借了一些钱,这才到市里住了院,做了剖腹产手术。孩子出生一周后,我们手里东拼七凑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出院回了家。
记者:那回家之后呢?
严女士:回家之后,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并且肚子一直疼的直不起腰,还时常发高烧,最高的时候烧到了39°,家里又借了点钱,送我到县医院去检查,B超显示肚子里有暗影,医生怀疑是宫内有淤血,给我开了些消炎药,让我先吃药,先看看能不能吸收。可是,药吃了半个月,不仅没有效果,还越来越重,最后高烧休克了几次。
记者:你是因为高烧不退,才从县医院再次转院到B市的中心医院吗?
严女士:是的,休克当天县医院的大夫说救不了,让我们马上转院,于是,我就被救护车拉到了中心医院,推进手术室抢救。结果,医生居然从我的肚子里取出了一块医用纱布。
随后,摄像机切换了画面,被采访者换成了中心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记者:刘主任,请问医院使用的纱布都是具有显影功能的,是吗?
刘主任:是的,医用的无菌纱布都是具有显影功能的,普通的B超就能看出来,这个功能就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医疗事故。
记者:严女士在当地的县医院也做过B超,为什么当地的医生没有发现她肚子里遗忘了医用纱布呢?
刘主任:我们已经把严女士腹中取出的纱布取出拿去相关部门检验,发现这块纱布根本不具有显影功能。
之后,画面继续切换,记者又来到了当初严女士做剖腹产的XX医院,接受记者采访的是XX医院的常务院长。
记者:请问严女士是在你们医院做的剖腹产手术吗?
院长:是的,大概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因为今天在本院生孩子的人特别多,严女士做剖腹产手术的那天,我们院里的妇产科一共做了十几台手术,因为医护人员疲劳工作,才导致了严女士的医疗事故,对此我们感到非常抱歉,本院是绝对不会推卸责任,我们已经和家属商量赔偿的相关事宜。
记者:请问严女士腹中取出的纱布为什么没有显影功能?难道本医院购进的纱布都不具备显影功能吗?是为了节约医疗成本?
院长:我们购进的纱布都是具有显影功能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目前还在调查之中。
记者:我听说是因为本院的负责人为了从供货商处拿回扣,所以才把本应该具有显影功能的纱布换掉了,是这样吗?
院长:抱歉,此事目前还在调查之中。
显然,院长不愿多说。
白茜呆呆的坐在电视机前,大脑不停的嗡嗡作响。虽然记者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妈是XX医院的常务副院长,专门负责医疗器械和用品的采购,没少从中获利。贪污这种事情,本来是可大可小大的,但现在,经由电台这样一播出,只会闹得越大。
白茜甚至不敢上网,网上的叫骂声只怕早已经一片。国内的医患关系一向比较紧张,吐沫星子都会淹死人,而舆论的导向将会直接影响到她妈的案子。
难道,她妈这次真的没救了吗?白茜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
而与此同时,裴煜城同样在看电台的直播。
“这妞怎么样?我以前的小学妹,还倒追过我呢。我说有点小事请她帮忙,没想到办的还挺漂亮的。”小柏翘着二郎腿坐在黑色的大真皮沙发上,吐着眼圈儿说道。
裴煜城知道小柏指的是那位负责采访的记者,不到三十的年纪,长相中上等,但口齿伶俐,说话每每都能切中要害。这个追踪报道播出之后,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而蒋丽梅这次,算是在劫难逃了。
“煜城,我真搞不懂你,好不容易把人弄进去的,你干嘛还费力不讨好的为蒋丽梅保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