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张松代号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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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成都,刘焉府邸。
刚刚与卢夫人一起研习过道法,刘焉累的好像一头倒地不起的老驴,把自己摊开在床榻上,不停地喘息。卢夫人为刘焉擦拭过汗水,又端来一杯凉茶给他解渴。
看着刘焉一番牛饮,卢夫人轻声劝道:“夫君,降了吧。”
“夫君”这词儿,在别人家只是寻常称呼,但是刘焉与卢夫人只是道友,所以只能私室里相称,基本等于“小甜甜”。
“你要叛我?”
刘焉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卢夫人,而后又冷笑道:“夫人儿孙俱在洛阳,公祺如今又是谐和道的掌教道师,深得陛下宠信,夫人心向朝廷,原在情理之中。”
“难道夫君儿孙不在洛阳吗?”
卢夫人轻声一叹,继而又道:“君与妾身都到了眼前这把年纪,还有什么争竞之心,不能放下?”
这皮肤,白皙;这身段,妖娆;这五官,精致;这眼神,幽怜……就是这么“一尊夫人”,衣衫单薄,端坐眼前,哪个男人看了要是没想法,那他就是大长秋,可偏偏这位夫人说出的话,大有英雄迟暮,意懒心灰之意,让哪个男人还能有想法?
刘焉也是仰天一叹,起身走到卢夫人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知夫人一心为我,可我就是……我就是……”
“妾知夫君心中所想,奈何大势如此,天意难违,夫君只有早尊诏令,上京授命,方可保儿孙无虞。况且,陛下宅心仁厚,容得下刘伯安,容得下皇甫义真,必然也能容得下夫君。若是儿孙具有才学,陛下也能不吝封赏,荣宠富贵一样不失。”
说到这里,卢夫人又仰头瞅着刘焉,关切地问:“璋儿如今身居何职?”
刘焉无奈地说:“燕云近卫团,宗亲营副连长。”
卢夫人俏笑着说:“那也算天子近臣了,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这一笑,真要命。
刘焉重重地拍了两下卢夫人白玉般的肩膀头,又轻轻地摩挲着,意思好像是说:“容我再想想。”可是没人知道,刘焉的“再想想”,究竟是想怎样对抗北边的汉正军,还是想如何回复南边的汉室正朔,亦或是想再深入地、彻底地研究一回道法。
…………
就在刘焉与卢夫人一起研究道法的同时,赵嵩、吴班一行人也在成都的一家酒楼之中落下脚来。酒楼的老板三十多岁,脸盘周正,髭须浓密,身材硕大,孔武有力,端的是一位猛士,只可惜有一条腿略微短了一些,走路一点一点的,正是搜狐派驻益州的负责人,瘸爷!
酒楼后院,老板的后堂私室,与瘸爷一起迎接赵嵩、吴班的还有一人,此人年纪不大,身材也不高,乍见之下,如果非要找出一些特点的话,那就是丑,很丑很丑。但是,如果是一个成都本地人的话,八成就能认出,此人正是益州张氏,世家大族的张松!
提到张松加入搜狐之事,还真有一段奇妙的心路历程。
当初瘸爷奉命前来益州,开设酒楼,掩护身份,张松听说新开的这家酒楼有好酒,便来喝酒尝鲜,结果有个酒楼小厮说秃噜嘴了。
“这娃真丑。”
偏偏这话被张松听到了,非要找小厮“搞事情”,不依不饶的,瘸爷就赶来道歉,想把事情压下去,但是张松转而又对瘸爷恶语相向,叽里呱啦的辱骂半天,大意无非也就是一句“死瘸子”。
瘸爷挨骂半天,只还了一句:“我曾经也有不瘸的时候,可你有漂亮过吗?”
张松大哭,掩面而走。
按理说,以张氏在成都的势力,想要收拾一个开酒楼的外来商贾,应该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张松不行,因为张松的丑是闻名当地的,能丑到连他们家里人都嫌弃的份上,总觉得这娃不是老张家的种儿。既如此,怎么让张松还有脸借助家族势力收拾瘸爷呢?难道要说:“哥,有人骂我丑,你帮我揍他?”
好在张松也是有“置气的娃”,你敢说我丑,我就说你瘸,啥时候等我把你也说哭了,咱这梁子才算揭过去。所以张松没事就去酒楼找瘸爷喝酒,喝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对骂,一来二去竟然骂成了好基友。
这事说出来,费解不?
其实一点也不费解,因为张松之丑,铁证如山,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还能不知道?所以张松的内心首先是自卑而又敏感的。但是张松家族有势力,起码在成都这片地方,敢于当面嘲笑他的人并不多,大家大多是躲着他走罢了,好像生怕被他的丑传染似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别人当面不敢说,背后的指指点点究竟能有多少呢?以张松的才学,好像也没办法数清楚,所以,对于那些他认为的愚蠢的碌碌之辈们,张松的内心又是自傲而又忿恨的。
“关注”并不一定就是温暖,“无视”也不一定就是冷漠。以前张松想要得到尊重,但是大家只关注他的丑,现在好了,来了一个死瘸子,既能直言不讳地说自己丑,又能坦然接受自己说他瘸。瘸爷无视了张松之丑,自然更谈不上嫌弃不嫌弃,这是一种比所谓尊重更能令人感到舒适的与人相处时的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平常心。
后来二人越混越熟,甚至可以拿着彼此的“缺陷”互开玩笑,一个说对方小时候肯定被家里的大人摔过,还是脸先着地的,另一个就说对方远看像金鸡独立,近看像骏马缺蹄。一个又说,金鸡独立咋了?爷用一条腿就能征服半个天下!另一个又说,爷,吹牛要是交税的话,您这酒楼都不够往里赔的!
尽管男人的酒话总会越说越没边,但是张松心里始终明白,瘸爷总说自己长的丑,却从没有在意过自己到底丑不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的丑呢?
呃……这话好像说的有点绕,但是张松在瘸爷这里,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男人嘛,主要靠气质。你娃要是长的好看,还打算卖笑为生啊?”
张松喝了一杯酒。
“你别看爷瘸了一条腿,就用这条瘸腿,爷照样把他们踹趴下!”
张松敬瘸爷一杯!
“爷还告诉你,这人哪,三岁以前看别人,那是得先看面相善不善,可是三岁以后要是还只会看脸,那他就是个傻子。咋滴,你还跟一帮傻子计较,你也傻啊?”
张松一拍大腿:“爷,咱走一个!”
张松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跟着瘸爷学好了,还是被他彻底带坏了,但是却明显感觉的到自己的内心渐渐强壮了起来。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张松的内心从此就阳光灿烂,百花盛开了,相反,可能更加偏激,乃至阴毒。但是,“丑”已经不再是别人能够伤害他的武器,反而成了他算计别人的理由。
今天你笑我丑陋不堪,明天我让你死的难看!
直到有一天,瘸爷拍着张松的肩膀说:“知道交际部长曹孟德不?那个小黑胖子比你可丑多了,还比你矬。可是人家照样能跟陛下称兄道弟,达官显贵。为啥?因为人家真有本事。当部长才几年啊?半个大汉的路都让人家铺好了。青天大道见过没?那一溜水泥砖,搁上边一天走百十里跟玩似的。”
张松不信,疑惑而不失促狭地问:“爷,就您这个瘸腿儿,一天能走百十里?”
瘸爷傲娇地说:“走不了,爷、骑、马!”
于是,张松知道了这位瘸爷来头不小,再于是,张松自己也成了搜狐一员。上岗之后张松才发现,搜狐这活简直太适合自己干了,别人还傻不拉叽的取笑自己不好找媳妇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摸清楚他们家八辈祖宗了。
再者,按照瘸爷的话说:“咱们搜狐的人,只要是替陛下办事,只要是为大汉尽忠,天下间大可横行!”
这种感觉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然而与瘸爷相识越久,张松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看不透他。乍一见,瘸爷威猛如虎,接触一段时间,觉得他温顺如羊,加入搜狐之后才知道他还可以凶狠如狼,狡猾如狐,可是……再看下去,发现他其实是一条狗,忠心耿耿,死命护主的哪一种。
于是张松不仅把瘸爷当朋友,当上司,当成前辈导师,甚至是当成比敌人更加需要提防的人。因为想要横行天下可没那么简单,一旦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恐怕瘸爷会毫不留情地让自己消失,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因为暗中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当然也盯着瘸爷,就像自己盯着那些被瞄上的猎物一样。
再于是,张松满心敬畏。
当然,这种敬畏也只能压在心底,表面上反而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所以当瘸爷以上司的身份为张松取代号的时候,张松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爷,就算我长的丑了点,您也不用让我直接就叫丑鬼吧。这要是敌人稍微傻的轻一点,还不得一猜就猜出是我了?”
然后瘸爷就很温和,很好说话,很善解人意地给张松换了一个可爱的代号:小鬼头。
但是以张松的才学,知道这个代号其实不是可爱的,而是不可描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