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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成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肾内科透析室的血液透析机的报警器骤然响起,躺在透析室病床上的余诺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生命在流逝。
弥留之际他听见了护士和医生忙着抢救的声音也听到了余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叫哥哥的声音。
这些声音模模糊糊的到最后彻底的消失,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
他死了,真的死了。
缠绵病榻十几年了,余诺终于解脱了,他不再拖累余言了,他这一病就是十几年,拖累了余言十几年,余言才三十多岁就已经累的有些罗锅腰、满脸的褶子了,人未老,身以老。
余诺和余言兄妹这辈子过的很苦。
余诺是个孤儿,父母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遇到车祸去世了,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在余言八岁那年,他的爷爷也去世了。
虽说,余诺还有一个大爷和一个姑姑,可人家都有家庭,他们能把自己的家庭照顾好就不错了,即无力也无心去管余诺。
余诺就住在爷爷留下的那两间两间小屋里,从小就靠着捡拾垃圾和周围邻居的救济活了下来。
余诺十二岁那年的一天,雨下的很急也很猛。
顶着大雨往家里跑的余诺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模样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大雨中哭的撕心裂肺的,却没有一个人管她
余诺把她带回家。
叫什么?多大了?
女孩只知道哭,什么都说不上来,余诺觉得小女孩挺可怜的,就带回了家。
余诺给她取名余言,跟他姓,余言也算是个孤儿。
在那之后,不管是要饭还是捡破烂,余诺的身后都会跟着一个小尾巴。
有了余言之后,余诺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是一个男人,就算是不上学,没有什么本事,还有一把子力气去搬砖,但是余言不行,她是一个女孩,她得上学。
余言是捡来了,没有户口,算是黑户,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
没钱没关系没人脉的余诺存够了一百块钱后就在成州市普阳县棋盘街小学校长门前,给校长磕了三个响头。
用这三个响头换来了余言成为棋盘街小学临时学生的资格。
临时学生,不享受学校的优惠政策,不享受九年义务教育,所有的学费,杂费和生活费自理。
余言的学费、书费、学杂费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让本来就生活就捉襟见肘的兄妹二人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余诺紧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着兄妹二人的生活。
余言很争气,学习成绩很好,每次捧着得了满分试卷或者发的奖状回来,余诺高兴的就像是个傻子一般的嘿嘿傻笑。
熬了一年又一年。
随着年龄长大,余诺可以去工地上打工赚钱了,他和余言的生活也就越来越好了。
上初中时人口普查时余言才有了户口,不再是黑户了。
余言考上了高中,还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
命运在这时和这对身世可怜的兄妹开了个玩笑。
在余言要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工地上干活上的余诺觉得有些胸口憋闷,呼吸困难,一口气没上来,眼一黑就栽在了地上。
随后就被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余诺顿时就傻眼了---典型的气胸引发的扩张性的心肌病,心肌扩张导致心脏心室心房的三尖瓣和二尖瓣关闭不严,心脏射入动脉的血液会有一小部分返流回心脏,导致心衰三级。
市医院给出的治疗办法就是要么换心脏要么常年吃药维持,能活多长时间就听天由命了。
突然而来的打击让余诺一时无法承受,心态都崩了,他才二十多岁,还要供养余言上大学呢,他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类似于绝症一样的病呢?
余诺病了,余言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带着给她准备的上大学的学费陪着余诺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检查的结果和得到的答复就是---换心脏根本就不现实,一般的家庭都承受不了换心脏所需要的费用以及后续的抗排异药费,就算是有钱,心脏的供体也找不到,眼下只能靠药物维持。
人的心脏的大小就跟人的拳头握起来差不多大,可是余诺的心脏的的心肌扩张后,他的心脏已经比之正常的心脏大了近一倍了,形状也变形了,变得跟赵大叔的鞋拔子脸的形状差不多,就像是吹起来的气球,就算是把气放了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形状了。
吃着药,他的血压也跟过山车似的,高的时候低血压一百一左右,高血压一百八左右,心率一百一二都是正常现象,血压低的时候那就是头晕,晕的站都站不住。。
患病后,余诺只要干重点的活就会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成了半废人。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余言连大学都上不了了,在普阳县城里找了一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余诺。
余诺常年服药,药费占据了他们家庭生活中的大部分开支,余诺也不能去工作,只能在家里养病,他们的生活再度陷入了窘迫,勉强度日。
余诺想过自杀!!!
余言拉着余诺的手说:“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你只有活着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不管多苦,多难,我只要你活着,你陪着我。”
“我问过医生了,虽说你不能干很累的活了,但是找个网吧当网管或者找个工地看大门还是可以的,只要别太累了就行,而且稍加锻炼对你的病还是有好处的。”
“哥,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好活着。”
那时的余言才十八岁,脸蛋稚嫩,秀气,余诺也不放心妹妹这么小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又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在普阳县商业街上的一间网吧内找到了一份网管的工作。
两个人工作赚钱,负担减轻了,家里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恢复了生机。
六年后,命运又一次和这个刚刚恢复了元气的家庭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由于常年服药,高血压,余诺又一次被送进了医院。
血液电解质紊乱,口腔、鼻腔、耳朵,眼底都在出血,血检结果---肌酐1600。
诊断结果为肾衰竭,尿毒症。
想要活命就得终生接受血液透析,一次透析的费用五百多,一周三次。
余诺又一次倒在了病魔的手里,离着阎王爷越来越近,只要他十天内不接受透析,他就会死于尿毒症的并发症。
这次余诺再也没有求生的意念了。
一周三次透析,一周的医药费就是一千多,透析费加上药费等等,一个月最少也要六千多,余言一个月的工资两千块不到。
余诺觉得他不能在拖累余言了,她该有自己的生活,等他死了,余言就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过更好的生活。
余诺决绝的拒绝了血液透析,躺在病床上闭眼等死。
无论余言怎么劝都不顶用。
余诺一心求死,余言很生气。
一怒之下,余言去找医生开了一瓶安眠药,把药瓶往余诺的面前一放:“你要么接受透析,要么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一瓶安眠药都吃进去,我陪着你一起死,你自己选?”
余言以死相逼,余诺妥协了。
接受了血液透析,他的命保住了,却完全丧失了赚钱的能力,好在余诺年轻,透析期间他的生活还能自理。
赚取医药费和生活费的重任也就落在了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的身上,余言疯了似的赚钱,不管多脏多累,只要钱多,她就去干。
余言冒着风雨,顶着烈日在建筑工地上搬砖和泥,完全就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使唤,晒得黢黑黢黑的,原本秀气好看的脸蛋和身材都变了,几年下来,才二十多岁的余言看上去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了。
余诺接受了透析,这一透析就是十多年。
幸而这十年间棋盘巷的老宅子拆迁了,他们获得了十余万的补偿款,还有国家推出的特病政策,尿毒症被列入特病中,透析费用可以报销大部分了。
如此,他才坚持了透析了十多年的时间,也维持了十几年的生命。
但最终,尿毒症还是引发了并发症心脏衰竭,要了他的命。
余诺解脱了,他死了,余言应该能过好日子了。
..................。
月落西山,日出东方。
夏天的天亮的总是比较早。
东升的日光照进了一座小屋内,房间的有两张床,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少年,另外的一张床上拉着布帘,挡着,看不见床上的人。
两张床中间还摆放着一张书桌。
忽然。
床上的余诺豁然起身,眼神扫过小屋内既熟悉又陌生的陈设,眼神有些迷茫,余诺使劲的搓搓脸,陡然起身,一步就冲到了对面的床前,伸手拉开了床上的布帘。
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睡的很熟。
“余........余言!!”余诺的嗓音有些嘶哑,躺在床上的小女孩正是照顾了他十多年余言,是小时候的余言,还那么小。
余言记得他是死了的啊,就死在透析室的病床上,可眼下是怎么回事?豁然转头,余诺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着的日历牌---1999年6月6号。
看着书桌上的日历牌,余诺下意识的把手指塞进了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嘶!还真疼!
哈,哈哈!
余诺想笑,又怕惊醒还在睡觉的余言,他连忙捂住嘴,无声的笑着。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1999年的6月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