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定国策,固守京师(中)

  一时间,在场老臣齐齐被于谦金石般的话语所点醒。

  吏部尚书王直、大学士陈循也双双上前,躬身道:“下官等附议,坚守京师,绝不南迁!”

  只见于谦大步至殿前,向朱祁钰一揖。

  “若是此时南迁,必定会增长瓦剌嚣张气焰。”

  “如今天子车驾被留,大军新败,损兵折将,人心不稳。”

  “当此危急之际,若京师不守,则九边必然空虚,敌寇则趁势而入矣!”

  “太宗迁都于此,言天子守国门,便是为此!”

  “纵然迁至南京,亦不过是蹈南宋故智,与胡虏划淮水而治。”

  “秦、晋、鲁、豫之土地,都将沦为异族牧马放羊之所在。北地之人民,亦都将沦为亡国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金、元旧事,如今仍然历历在目,前车之鉴亦不远矣,还望殿下明察!”

  冷寂的朝堂之上,只听得于谦侃侃而谈,他神色若定。

  于谦方才那刹那间的杀气宛如弥散殆尽,又仿佛只是那个谦和温顺有礼的江南才士。

  百官一时都是听得入了神。

  宦官之首的金英,转身对朱祁钰一拜,然后朗声奏报。

  “郕王殿下,徐珵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欲陷我大明江山于万劫不复之地!”

  “还请郕王殿下下令,速速此贼驱出朝堂、永不叙用!”

  徐珵也是感觉自己很冤枉,他觉得自己主张南迁的建议,不过是躲避敌人锋芒、再图后续的缓兵之计。

  哪曾想,自己一番好心,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郕王殿下,徐珵一时失察,还望殿下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珵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对权利的欲望还没有得到满足,他觉得自己还没有一展胸中抱负。

  朱祁钰对于谦的话,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便严声下令。

  “翰林侍讲徐珵,乱言天命、妄议南迁,实在堪称无耻之极!”

  “速速将此人拖下去,免除一切官职,今后不许踏入朝堂半步!”

  随着一旁金英手的大手一挥,两个当值的锦衣卫大汉将军进到大殿中,将面如死灰徐珵给押下殿去。

  徐珵的面色苍白、牙关紧咬,只是狠狠的望着于谦一眼后,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锦衣卫的大汉将军,那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之徒,他们押着徐珵,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的。

  当走到午门外的广场之上,两个大汉将军随手将徐珵重重的推倒在地上。

  徐珵刚想挣扎从地上起来,后脑却被人重重踩了一脚。

  他的耳边,传来侍卫们的戏谑冷笑声。

  “我说徐翰林,你果然是一个脓包。这仗都还没打,居然就想着逃跑?”

  “你不是号称学富五车的吗,难不成是认为南宋很有牌面?”

  另外一个侍卫,更是蹲下身子来,用手拍拍徐珵的脸。

  徐珵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任由侍卫们欺辱。

  周围侍卫见状,纷纷哈哈大笑道。

  “你瞧你瞧,这徐狗果然是个软蛋!刚刚还在那里说着恬不知耻的卖国之言,一转眼就在这里装死狗了!”

  徐珵的身子陡然抽动,他是又急又气。

  在地上挣扎的滚开几步以后,他才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见到徐珵的狼狈不堪,侍卫们更是大笑起哄。

  “徐翰林!徐才子!你被赶出来了?那不是快滚回家,当你的缩头乌龟!”

  雪中送炭少有,落井下石常见。

  又有侍卫上前,拉扯徐珵的衣袍腰带,发出讥笑。

  “既然如此胆小如鼠、畏惧瓦剌之名,那还要这身官服干嘛?不去脱了以后,去找个瓦剌人认爹!”

  “哈哈哈……”

  徐珵双目呆滞,的往皇城外走去。

  一路上,他都只是紧紧的咬住嘴唇,任由他人戏弄讥讽乃至殴打辱骂,全程都是一句话也不说。

  出了左掖门,对面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员匆匆的赶来。

  徐珵停下脚步,认出对面那人正是他翰林院的同僚江渊。

  徐珵的嘴角,顿时溢出一丝苦笑。

  江渊是听闻徐珵的事情后,急冲冲的奔赴过来的。

  可是她还是晚了一步,一入宫就看到昔日衣冠楚楚、神采奕奕的徐珵,此刻已经落得狼狈不堪。

  江渊大吃一惊,连忙快走几步上前。

  “去去去!徐大人好歹也是做过朝廷命官的,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轻慢一个读书人!”

  侍卫们之所以敢欺负徐珵,一来是看不得他的投降卖国言论,更是因为徐珵已经被免除了官职,此刻已经无权无势。

  在见到江渊这个正牌的翰林学士以后,侍卫们纷纷走开了。

  翰林学士,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得罪这样的人,只怕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在赶开众侍卫们后,江渊揽住徐珵的身子,连声问他。

  “元玉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情?”

  徐珵只是无力的苦笑一声。

  “天子车驾被俘,我进言郕王南迁。我的计策不合上意,所以才会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江渊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问:“南南南迁?徐兄可是献策迁都南京?”

  徐珵摇晃着身子,握住江渊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到。

  “在翰林院中你我也算交好,可千万记得为我说句话。”

  “定要南迁才,能解当下之急!定要南迁,能挽救大明江山社稷啊!”

  江渊连连点头答应:“我明白!我定然会对郕王和太后进谏直言。“

  江渊脸上满是诚挚,心中却是暗暗留了个心眼。

  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拉我一起下水!

  这样的朋友,要之何用!

  徐珵本是一个精细的人,只是在突然遭遇大变以后,心神恍惚,所以才没有仔细思量思江渊的话。

  徐珵也没有听出江渊是话中有话。

  徐珵只是对着江渊拱了拱手,然后一瘸一摆的缓慢离开。

  江渊先是定了定心神,然后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后,这才大步踏入午门内,向着太和殿走去。

  朱祁锐本来也是想在这次廷议上面显露风采的,只是面对着千古英雄于谦,他被震撼到了。

  今天的廷议,完全成了于谦一个人的舞台。

  于谦所显示出来的睿智和坚毅,点燃了大明历史上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