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文臣武将们,不论距离皇城远近,都纷纷齐聚到了皇城前的广场上。
有步行来的,有坐马车来的,有坐轿子来的,也有骑马来的。
距离五更天还有半个时辰,皇城前面的广场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郕王还未到,只看见各级文武官员三五成群地、零零落落地跑进宫来。
他们有的穿着便衣,有的未带手板,还有的趿拉着鞋,触目可见一片仓皇之象。
偶尔有一两声尖利的颂圣之声打破沉闷,然而听来却更为不吉。
还有一些大臣,因为起来得晚了,更是披头散发的一路狂奔过来。
各种同僚之间的问候声、闲话声、哭泣声,充斥着四周,一派闹哄哄的景象。
可谓是:五鼓初起,烈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肃静!”
随着宫门开启,负责引导的内侍鱼贯而出。
负责纠察百官言行的御史,也在宫廷侍卫的陪同下,开始对百官进行监察。
经过一会的功夫,百官都已经站立完毕。
现在最前面的,是公、侯、驸马、伯等勋贵。
然后就是一品而下的各级官员,各自依照品级而站。
同时,文臣武将也是各有阵营,文东武西。
除参加朝会的官员以外,负责纠察的官员面北而立,纠察百官的礼仪。
纪事官员们居于文武第一班之后,以便于观察记录。
厚重的宫门,千层万重次第开。
“百官入朝!”
随着一个尖锐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文武百官开始按照次序的鱼贯而入。
不过明朝官员在排队进入皇城的时候,和后世影视剧不同。
电视剧里是品级越高,越早进入皇城。
而现在是将军先入,宫廷近侍次之,公、侯、驸马、伯又次之,五府六部又次之,顺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又次之。
监察御史及礼仪司们,一双双大眼睛正无时无刻的关注着入朝百官。
仿佛是在说,入朝就是一件十分严肃而又庄重的事情,丝毫不容差错。
要是谁敢乱了规矩,别怪我不客气!
……
一个宦官,走到百官前,用他那尖利的嗓音高呼。
“郕王殿下驾到!”
随着宦官高呼过后,大殿内外的百官已是鸦雀无声。
青石板铺成的辇路上面,一辆辂车行来。
车中正坐着朱祁钰,他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金织盘龙赤色盘领窄袖袍。
朱祁钰此刻没有前呼后拥,他的倚仗十分简单,都配不上他亲王的显赫身份。
除了辂车前的引幡、骨朵和后面的红罗绢伞以外,其他一切繁琐的仪仗,让朱祁钰命人给减免了。
这是因为国家正沉浸在巨变大悲之中,一切当从快从简!
百官和朱祁钰隔得远远的,他们看不清朱祁钰的表情,不知道是悲是喜?
辂车来到太和殿前,朱祁钰下辇进殿。
来到龙椅下方的一处案桌之前,朱祁钰面南而坐下。
“臣等,拜见郕王殿下!”
在金英的率领下,群臣向着朱祁钰行叩拜大礼。
“诸位大臣请起!”
得了朱祁钰免礼以后,百官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太后驾到!”
这一次高声喊唱的,是另外一个太监兴安。他在宦官中的位置,只在金英之下。
孙太后的车驾也缓缓的来到了太和殿。
至于孙太后的座位,是在龙椅之下、朱祁钰之上。
“臣等,恭迎皇太后!”
百官又一次跪倒在地。
等到礼毕以后,自然是开始今天的主题,言土木堡得失,定今后的策略。
朱祁钰虽然做了一个月的留守,但是从来没有过临朝听政过。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百官,而又是事关大明危急存亡的情形,朱祁钰一时间脸色苍白、紧咬嘴唇,全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下面的群臣见朱祁钰呆怔不语,还以为他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给吓破了胆,心中全无半点主意。
百官叹息,均觉社稷无望。
更有一些大臣,心中悲苦之下,竟然忍不住开始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尚书王直,乃是吏部天官,乃是百官之首。久经宦海的他,更是四朝元老。
姜还是老的辣。
吏部尚书王直,到底还是比其他大臣更加的老成持重一些。
王直先是回头望一眼身后群臣,然后便上前禀奏。
“土木堡送信之人可在?还请他们出来,将大军境况给百官说个清楚明白!”
随着王直的开口说话,百官的哭声才渐渐转轻。
听了王直的话后,朱祁钰连忙向一旁的金英举目示意。
金英心领神会以后,又连忙命人去到偏殿,带了送信使者过来。
两个送信的使者,一个是军中千户,一个是校尉之身。
面对惊天巨变,那校尉早已经心胆俱裂,他的身子便是不住发抖。
那个校尉突然发疯一样,抱着头冲到殿角,扶墙就开始呕吐起来。
几个机灵得罪小内侍,忙上来搀扶那个校尉,谁知道却是引来他的高声大吼。
“你们别碰我!咱们要死了,谁也活不了!”
内侍们见到校尉举止疯癫,耳中更是听到“都要死”的疯话。
内侍们哪里又见过这样惊恐的场面,他们一个个都是越想越怕。
至于原本的动作,也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你下来。
内侍们被吓得不敢上前,只得哭丧的回头看向他们的总管金英。
金英也被那个校尉的尖叫声,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本来是想亲自上前的,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双腿如灌铅一般,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金英苦笑一声:“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啊,何必如此?”
校尉突然用他血红的双眼瞪着金英。
“那一步,哪一步?”
“你们这些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相信?”
校尉更是用他红着的双眼,转过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群臣。
“难道你们,非要看着我们大明落到靖康之耻,才会相信瓦剌人的残暴吗!”
于谦站了出来,他对着小孙太后和朱祁钰行礼后,就对着四周的卫士下令。
“此人已经在战场上被瓦剌人吓破胆了,还不把他拖出来!”
“免得他胡言乱语,乱我军民之心!”
一旁的卫士觉得于谦说得在理,他们三五个人围住那个校尉,连拖带拽的把他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