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这次并未因为大规模使用力量而昏迷,塞西利亚欢喜地笑了,嘴角的弧度几乎要掩饰不住。
灼华眨了眨眼睛,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厉害!】
935年2月21日
春日祭前,神迹再现万物回春。
灾祸公主黛安娜,于圣父像前,赐福于万物。
……
外面的消息怎么传琼荧没管,左右不过是些歌颂之语而已。
比起这些,她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图书室里,一日日捧着古书读的津津有味。
第一个按耐不住找上门的,却是素来沉着温和的教皇。
这日她坐在书架旁、轮椅上,腿上盖着白色的羊毛毯,毯子上摊着一本厚重的书。
因为已经到了静心日的缘故,塞西利亚并未守在她的身侧,灼华也忙得不见人影。
感受到身后有脚步靠近,她一抬眼,悠悠然看向白发苍苍的年迈教皇。
手持白金权杖的教皇微顿,目光落在被她随意的靠在腿边的木质权杖上时,眼中是化不开的火热。
“教皇冕下。”琼荧颔首算作是打招呼,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书上。
教皇斟酌了下,才用一种慈和的语调问“听修女说,你最近一直在看书?”
琼荧浅笑,抬头看过去:“是。”
她顿了顿,笑道:“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看书,没想到这些书读起来这么有意思。”
说着这样的话,她耳尖还泛起了红晕,天真无辜的像个孩童。
教皇默了默,绕到她身后推动着轮椅转了个圈往图书室的深层走去。
“在看布莱克王国的历史?”教皇咕哝着问。
“还有教廷的历史。”琼荧笑笑:“布莱克王国的历史只有九百多年,但教廷却有上千年的历史,所以,是先有的教廷,后有的布莱克王国?”
教皇语气慈和:“确切地说,教廷和王国是一起建立的,不过布莱克王国的历史,确实没有教廷这般悠久而已。”
他低头看着这个似乎毫无防备心的女孩,语气愈发低沉:“这里面,涉及到一些隐秘。”
单手扶在书页上,琼荧仰头看他。
“难道我没有知晓这些隐秘的资格吗?”她问的认真。
教皇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点莫名,声音愈发阴沉。
他的手指偏移,落在她的肩头,指肚轻轻摩挲着她的发。
“你是教廷圣女,当然有资格知道一切。”
下一瞬,指尖上的刺痛逼得他不得不抬手,再看,就见自己指肚上一片焦黑。
红到几乎发黑的血珠滚落,浓郁的腐臭味飘散。
琼荧偏头,笑的天真无邪:“您怎么了吗?”
她抬手掩鼻,秀气的眉头轻蹙“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吗?好臭。”
教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收回手指。
是他的错。
神明岂是凡人能触碰的?
“大概是墨的味道吧。”教皇说,将手上的鲜血抹在了衣袖上。
“千年前,山崩地裂,灾祸频发。”教皇重新推动着轮椅,沿着长廊缓缓朝着尽头走去。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忘记千年前的那一场灾难。
到处都是战火,遍地都是哀鸿。
天空中秃鹫密布,田野却是一片荒芜。
谁有那个心思种庄稼呢?
辛辛苦苦数月,还不敌一场莫名其妙地大火。
就算种出粮食又如何?军队过境如蝗虫,连麦秆都不留。
家里的男人们睡觉都要拿着棍子在门口堵着。
女人?
女人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军队每到一处村落,最先遭殃的便是女人。
他还记得那响彻黑夜的哀嚎,还记得那些人的狂笑。
就算被带走的人能活过第二天,也往往活不过第三天、第四天……
村子里肉香飘荡,秃鹫齐飞。
那群人走了,被他们带走的女人也只剩下被敲碎了、吸干骨髓的骨头了。
他们这群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将这些骨头收捡,放在石磨上,磨成粉,再加点水喝下去。
可骨粉哪里能吃啊!
吃多了会死,但不吃也会死。
“山崩地裂?”琼荧仰头问:“是天灾吗?”
教皇敛眸,对这段谎话已经了熟于心。
“是天灾。”教皇说:“人类无法抵御的天灾。”
“圣父就是在这天灾中降临,拯救世人的……”教皇缓缓说。
那一日,天裂开了。
圣父自天边落下,手里握着的就是这根权杖。
他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世间,很努力地劝那些人不要打架。
打疯了的军队怎么会听他的?
于是他打服了这些人。
疯狂之人成了他的信徒,匍匐在他的脚边,为曾经的错事恕罪。
没有粮食怎么办?
权杖过处,谷物低垂。
那是粮食。
山林里,果树上,枝桠沉甸甸的。
野兔、山鸡、狼和狐狸,这些曾经早没了踪迹的动物也跑出来了。
四处皆是生机。
被炮火轰碎的山石复原,被舀干了的河流里又生出清澈的水流和游鱼。
他来了,灾难便结束了。
“一人救天下,说的便是圣父那样的存在吧。”教皇古怪的笑了。
他是圣父,却和慈悲没什么关系。
那些幸存的女人、那些被逼疯的女人,得了他的血恢复了神智。
圣父给了她们武器,给了她们为自己报仇的机会。
他亲眼目睹了那场单方面的屠杀,亲眼看着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女人,徒手捏爆了那些人的头颅。
殷红的血,白色的脑浆。
真美啊……
教皇收了收心,接着用慈悲的口吻说:“他赐福于苍生,赋予我等力量,从此后,有人挥手可变出水流,有人可掌生火焰,这一切,都是圣父赐予我等的。”
他亲眼看着圣父将一滴血落在水中,那些女人们喝了水,便拥有着那般强大的力量。
真奇怪啊,明明只是一滴血而已。
只是一滴血而已。
“圣父赐予人力量时,也将人分了三六九等吗?”琼荧幽幽地问。
“神爱世人,却不是所有人都配觐见神明的。”教皇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神明又如何呢?
不过是个可悲又可怜的蠢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