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宁小侯爷想出点子,皇后先行一步到了皇帝身边。
“皇上~”
皇后一边用手快速抚摸皇帝的胸口为他顺气,一边嗓音平稳地对他说:“您看啊,她才多大岁数,您多大岁数,再看看她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地位,您倒跟这小和尚较起真来了,她就是护国寺里长大的没什么见识的小和尚罢了,哪懂得您的安排多么深谋远略,您看在护国寺是咱们金陵朝的国寺,也看在德文大师德高望重的份上,可别再跟她较真了。”
皇后的小手顺气顺的很是不错,皇帝的脸色立刻便不那么吓人了,然而仍有厉色。
“可是你看看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根本没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诶呦,皇上,都说了,您胸怀宽广,她年幼无知不跟她计较便是了,而且这次她还救了臣妾一命呢,也替宁远侯府伸了冤保住了您另一只更加坚实的臂膀,就这两点难道还不足以让她功过相抵么,皇上,难道臣妾的命与整座宁远侯府都比不上她那区区的几句胡言乱语么。”
皇后一这么分析利弊,皇帝登时彻底地冷静了下来:“是啊,她救过你的命,而且先前若不是她眼尖发现了后母在沈家丫鬟体内,朕还会冤枉宁远侯满门…”皇帝仔细一想,那样他岂不是会让所有对他鞠躬尽瘁的忠臣寒心。
皇帝看了眼梗着脖子的戒心,头痛的皱了皱眉:“算了,就算你功过相抵好了。”
德文大喜过望,双手合十:“谢过皇上。”
戒心无视德文的暗示,没去谢谢。
皇帝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戒心面前:“你对朕出言不逊,这次就看在护国寺、皇后与宁远侯府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但是下次莫要再对朕如此不敬,否则国法处置。”
戒心眉目冷淡。
皇帝冷哼一声:“打道回宫!”
“皇上,臣妾搀着您,您慢点。”
即将出门的时候,皇帝突然转过身来,清瘦的脸庞在金色的日光中显出一分耀目九分冷硬:“还有一点朕要告诉你,那就是——公理二字从来都掌握在权势更盛的人手里,不是凭你不服输的顶撞几句便能赢来的,你若不服,有本事便爬到权势之巅上去,到那时,你再提公理才不会那般可笑。”
“沈聪,即日起一个月内你在家闭门思过,不许上朝,大理寺卿,你即刻安排人看押沈青岚发配边疆,到达便将之后将她扔去大漠,不许留一口吃喝,任她自生自灭。”
大理寺卿对门外拱手,高声回话:“臣——遵旨!”
沈聪不去看沈青岚,颓然道:“臣…遵旨。”
“走吧。”
“皇上,台阶,您小心。”
“什么玩意儿!给朕把这惊堂木还有狼毫笔扔远点,扔出京城吗,扔出金陵朝,别让朕在看到它们!”
“是…”衙内捡起惊堂木、狼毫笔。
…
宁远侯从门外回过头,拍拍戒心的肩膀:“戒心小师傅,虽然本侯非常想夸你一句勇气可嘉,但你方才的确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险些丢掉性命啊,太危险了。”
德文一巴掌从戒心脑瓜后面扇到前边,圆墩墩的脸恨铁不成钢:“侯爷你说她也是白搭,她要是知道死字怎么写,就不会这么彪了!”
戒心摸摸脑袋,不服气的一扭头,大声嚷嚷:“我怎么不知道了,我只不过是想要真相而已,皇帝老头有心包庇她,我不服!”
戒心拉着德文来到秋月那儿,冬雪正抱着秋月的遗体哭哭啼啼。
“师傅,你看看,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轻飘飘地让人糟践死了,她死了,她张不开嘴说不了话,我替她说,替她平冤,我有错吗?”
这时冬雪见戒心过来了,赶紧放下秋月一抹眼泪,跪在地上对戒心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秋月瘦骨嶙峋的尸体还未凉透,生人却已将她的一腔怨愤遗忘彻底,冬雪倒是还记得,可她丫鬟之身,人微言轻,又怎能帮妹妹平冤。
若是没有戒心,秋月还就真的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了。
德文不忍心的撇过头,心里知道是这个理,但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怕戒心这天地难管的倔驴性子让她有一天会变得跟秋月似的,被人陷害致死。
德文细细一想最后退后一步缓和道:“这次是替人平冤行善事我就先不罚你了,但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皇上的事还是要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呵,再说。”
戒心模棱两可的回了句,小脸敷衍又随便。
德文:“你!唉…”
这边师徒俩吵得凶,那边一时无法接受结果的沈青岚也醒过了神。
“父亲,父亲…”沈青岚不知何时爬到了沈聪脚下,正抓着他的衣袍一角,仰着头:“皇上说的不是真的吧,你没有放弃女儿对么,女儿怎么会被发配边疆呢?”
沈聪闭眼,将头撇去另一边,无情道:“皇上一言九鼎,怎会有假。”
沈青岚愣了一瞬。
“啊!!!”下一刻她疯狂尖叫,她抱住沈聪的小腿,疯狂哀求,“父亲,求求你救救女儿,我不要去边疆,不要去大漠,父亲,我可是你最疼爱的青岚啊,你怎么忍心舍下我,更何况,更何况,我跟剑哥哥还有婚约…”
沈聪睁开眼——是啊…他这女儿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可到底还是宁小侯爷的青梅竹马,是宁远侯府名正言顺订过婚的人,若是宁远侯府肯在御前求求情,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傅武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然而没等他决断彻底,宁远侯拉走了傅剑,到背人耳目之处嘀嘀咕咕了一阵,随后傅剑对大理寺卿说了些什么,大理寺卿登时打量了他脚下的沈青岚一眼,而后点点头。
大理寺卿坐到桌案后面,抽出宣纸,执笔写了片刻,随后将纸递给傅剑傅武。
两人看后点点头。
傅剑走到沈聪面前,蹲下身。
“沈青岚,这是你我两人关系两清的休书,你收好。”
闻言,沈聪心下有了决断。
沈青岚不可置信的看向傅剑俊美的脸庞,强颜欢笑:“剑哥哥,你在跟青岚开玩笑对吗?”
傅剑目光一寒:“你觉得本小侯爷会跟陷害本小侯爷姐姐的人开玩笑么。”
沈青岚被他话里的冷刺一蛰,目光有些闪躲:“…我没有。”
傅剑冷笑,休书离手:“你且收好,从今往后你同我宁远侯府再无瓜葛。”
沈青岚捡起那封休书,目光颤抖的将它阅读完,随后一把撕碎,痛哭流涕的抱住傅剑的小腿:“不,剑哥哥,我只是太想与你成婚了,皇后她一直压着你我的婚事,我急啊,不然我怎么可能铤而走险干下那等糊涂事呢,剑哥哥,我可是与你一起长大的青岚啊,你当年为了救我将自己最心爱的奴婢都杀了,剑哥哥,你…”
听到‘杀了’二字后,傅剑双眸一红,一腿将沈青岚踹翻:“你还敢说当年的事!”
这边的动静登时吸引了还在跟德文犟嘴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