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板又给伙计两文钱,让他再买一碗,尝过之后,自己也端着碗跑过去。
蒋月正搅着锅里的菜粥,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问:“您要再来一碗?”
“这粥是怎么做的?”
“啊?”蒋月笑笑:“就是家常做法。”
蔡老板可是见过世面的,不听她糊弄:“这里面明明没有肉,哪来的肉香?难道你是用高汤熬煮而成?”
镇上的物价飞涨,莫说鸡鸭鱼肉,一斗米都涨了三四两银子,这么做买卖,不得赔死!
蒋月继续打马虎:“您说笑了,我们小本经营,哪来的高汤?”
蔡老板知她一定有门道:“没有高汤,怎会这么鲜美?小丫头,你这粥大有问题啊!”
蒋月见他难缠:“不瞒您说,我这是家传的手艺,您这么问东问西的,我还怎么做生意?”
蔡老板皱眉:“什么秘方,开个价,我买就是了。”
“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卖的。”
蔡老板是个急脾气,连连开价:“十两银子卖不卖!”
蒋月还是摇头。
告诉他,他也做不出来。
蔡老板败兴而归,碰巧,他的连襟来茶楼蹭饭,听说他被一个小丫头惹恼了,直拍胸脯保证:“多大点事,一个黄毛丫头,我来摆平。”
他带着几个好兄弟去蒋月的摊子上找茬,又吃又造,骂骂咧咧。
蒋月见他们从茶楼出来,自然心里有数。
这么闹下去,客人都被吓跑了。
她走过去,好声好气:“你让蔡老板别着急,等我收摊,我亲自登门拜访。”
谁也别想耽误她做生意。
日渐偏西,暖黄的霞光铺满天。
今的生意不错,装满铜钱的罐子沉甸甸的,蒋星很宝贝地抱在怀里。
蒋月收好东西,让大家原地等着,一个人去了茗阳茶楼。
蔡老板见她来了,叉着腰摆架势:“丫头,我在这条街上做买卖十几年了,得罪了我,往后别想在这条街上混。”
蒋月眸光一凝:“和气生财,咱们不至于……这样您消消气。我把方子卖给您就是了。”
蔡老板得意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早些答应,何必费这个事!”
“是是是。”
蒋月故意把煮粥的过程说得天花乱坠,最后又补充:“粗粮要提前泡在温水里,两个时辰之后才能下锅。野菜要用盐巴腌透,一晚上的功夫就差不多了。等明儿一早东西备全,便可做成。”
“如何提鲜?”
蒋月摸出一小包事先分好的鸡精,胡诌起来:“就是这个,此乃我家传的宝贝,用老母鸡和鸭子清汤熬煮,熬上三天三夜,十碗水熬成一碗汤,再把那碗汤放在烈日下暴晒,待凝固之后,慢慢细搓成粉末,既可保存,又可提鲜。”
蔡老板被她忽悠得信了,却是一文钱都没给。
“等做出来试菜,再给你钱,免得你这丫头跟我耍诈。”
蒋月心知肚明,他不会给她银子,说是要买,其实就是要抢。
欺负人的奸商!
顾大娘见蒋月惹上麻烦,忙催促她赶紧走,还给她指了路。
从花溪镇的南门出去,走三里就能上官道,顺着官道朝北走,就能到湘州城,那里一定有车马卖。
蒋月赎回簪子,带着大家继续上路。
蒋小丫在她的背上睡得酣熟,蒋星吃饱喝足,蹦蹦哒哒,陈年玺拿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探着走,蒋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他落下。
“表哥,你走得太慢了。”
这是来了戏瘾?装得挺认真。
“我是瞎子,我看不见。”
“这里没人的。”
“你怎么知道?”
蒋月无奈,还未反驳,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咚咚作响,震得地面发颤。
蒋月抬头张望:“什么情况?”
她才嘀咕了一句,突然被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掌攥住手腕。
蒋月微怔,转身看去。
是他,他的手握得特别紧,与她对视,一贯冷漠的眼底潮涌丛生。
紧张,害怕,恐惧。
蒋月反应过来,忙拽起他躲入路边的草丛,背上的蒋小丫却被马蹄声惊醒,嘤嘤哭个不停。
糟糕!
蒋月让蒋星一起进去藏着,双手抓土往陈年玺脸上抹,弄得他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陈年玺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默默任之。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蒋月抱着妹妹走出草丛,蹲在路边,守着地上的破包袱,低头做出一副胆小模样。
那队人马卷着滚滚尘土而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穿着打扮皆是灰青常服,腰间佩剑,背后持弓,满脸肃杀之气。
那大队人马从蒋月的面前疾驰而过,只有一人慢下速度,居高临下地发问:“前面就是花溪镇?”
蒋月低着头,抱紧怀中的妹妹:“是……是的。”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在这里徘徊路过?”
“没,没有……”
蒋月仍是低头。
这帮人不好惹,多看一眼就可能惹祸上身。
“那你有没有见过有受伤的人途径此处啊?”那人犀利的目光往周围扫了扫,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没,没有。”
蒋月酝酿情绪,低泣抹泪,单薄的身体有意无意挡住后面的草丛:“我带妹妹逃难出来,什么人也没见着……”
那人见她一问三不知,气势汹汹的扬鞭而去,蒋月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卷带,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疼!
等他们走远,蒋小丫也不哭了,蒋月脸色一沉,钻入草丛去找陈年玺,低声质问:“是不是来抓你的?”
两个人凑的极近,陈年玺的脸色煞白,仍心有余悸,过了好久,才点头“嗯”了声。
“他们是官府的人吧!为什么抓你?”
陈年玺又沉默。
“说啊!”
蒋月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火气。
陈年玺幽幽开口:“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有回到云州,才能安全。”
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棘手的大麻烦!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总不能现在反悔,把银票还给他,那就亏大了。
“加钱!”
蒋月深深地看他一眼,肚子里运着气:“这是玩命的买卖,你得加钱!我带着弟弟妹妹提着脑袋来帮你,不是几百两银子能算清楚的!”说完,她气呼呼地带着蒋星走出草丛,准备继续赶路。
陈年玺在原地呆愣了一小会,也匆匆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