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厨房,陈年玺只进去过两三次,他对炊具食材一点都了解,幸好之前看过蒋月比划,有样学样。
蒋月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陈年玺选菜摘菜,他拿菜刀的姿势,透着心虚,看得她心惊胆颤。
“三爷,我宵夜想吃素,别切肉了。”
陈年玺眉峰微微上扬,这才放下菜刀,转头去生火,灶坑里的火一直没熄,只要往里添柴就行。
铁锅烧热,陈年玺大手笔地倒了一大勺油,锅里有水,炸锅噼啪响,险些溅到他的手背。
蒋月故意拍拍自己的胸口:“三爷做饭和打仗一样,看得人心惊胆颤。”
陈年玺格外认真,一瞬不瞬地盯着油锅,倒入早就炸过的油豆腐,还有各色青菜,一顿猛炒。
火太大了,炒得蔬菜发蔫,油豆腐也碎了。
陈年玺盛出来一看,皱皱眉,顺手就要倒掉。
蒋月忙阻止:“干嘛呀?三爷不是做给我的吗?”
陈年玺一脸沉重:“这东西没法吃……”
和她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能吃,看着还不错。”
蒋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全是油,而且,他没任何调料,盐都没放,就是油炒青菜和油豆腐。
“可以,不错!”
蒋月故意竖起大拇指夸他,毕竟,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陈年玺不信,自己也拿筷子吃一口,当即吐掉,还用清水漱漱口:“这是什么啊!简直就是油水泡菜。”
他抢过蒋月的筷子,不许她再吃,一股脑地全倒了。
蒋月微微一笑:“没那么夸张。”
陈年玺叹气,摇头:“还是让香宁给你做点宵夜吧。我肯定是不成了……”
蒋月困得很,打个哈欠:“不麻烦了,明儿还得早起呢,我想睡了。”
陈年玺闻言若有所思,跟着快走几步,他超过她,先一步到达门口,然后弯腰蹲下,指指肩膀:“过来,我背你。”
“啊?不用了。”
“你不是困了吗?我背你回去,做菜不成,总要使点力气吧!”
小子出息了,还会疼人呢!
蒋月往后退了半步,猛地跳上他的背,笑哈哈道:“出发!”
两人打打闹闹,恩恩爱爱,惹得下人们一阵艳羡。
大年初一,诸事皆宜。
祭祀接福,拜年问安,一家子热热闹闹,才是正理。
偏巧,今年世子爷不在,康氏心里惦记,又不好明说什么,看什么都没什么意思。
韩新月也是无精打采,她和陈年甫置气已久,昨晚还撵了他去书房睡。
王府的气氛微妙紧张,唯有陈年玺和蒋月欢欢喜喜,有点过年的样子。
蒋月惦记弟弟妹妹,过了初一就回了月喜楼。
蒋星虽说在放假,但师傅们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课,背书写字忙得很。
蒋月检查作业的时候,发现弟弟很有长进,字写得比之前好看许多,横平竖直,还有韵脚。
“我的好弟弟,果然棒棒棒!”
蒋月捧起蒋星的小脸,一顿猛亲,蒋星害臊得不行,捂着双颊:“姐姐你干嘛呀?”
他的脸圆润许多,软软的,不似之前瘦得可怜。
蒋月又把他抓回来抱起来没完:“你以前总是粘着我,现在装小大人儿了,不行!今儿我要抱个够!”
蒋星一身痒痒肉,被她逗得哈哈笑,弯腰求饶。
蒋月抱一个还不够,又抱起蒋小丫那个小肉球,仨人挤在一起抱团腻歪。
陈年玺从外头回来,见她们姐仨嬉闹,也跟着一起凑热闹,他把蒋星扛起来,原地旋转。
蒋星头晕目眩,气鼓鼓地嘟着嘴:“哼,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比姐夫有力气。”
“那你就快快长大!”
陈年玺也学蒋月的样子,捏他的脸,小家伙更急了。
正月,蒋月给伙计们都包了红包,犒赏他们这半年来的辛苦和的懂事。
她给苏嬷嬷包了个最大的,足有一百两。
谁知,苏嬷嬷收了,又包了两个五十两的给蒋星和蒋小丫。
“嬷嬷您这是……”
“三夫人别和我客气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花几个钱呢。给孩子们,我心里高兴,好歹我也是做长辈的。”
苏嬷嬷告诉蒋月,郊外的宅子已经完工七成了,再过一个月,毛坯就彻底做好了。
蒋月心中欢喜。
终于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地方了。
月喜楼初八开张,客似云来,生意火爆。
客人们纷纷拱手行礼,互相道贺。
蒋月把菜牌换成了元宝福气套餐,五两银子包三菜一汤,还有一壶地道小白干儿,还有各色免费的小菜。
这天,有人送来一大箱贡果,写明了是灵隐寺。
蒋月打开一看,满满的香柑橘,果皮清香,隐隐沁凉。
来人回话说:“三夫人,这是寂云住持吩咐送来的,贡果在佛前供奉三天三夜,特来送于三夫人和三爷。”
寂云大师亲自送礼,好大的面子!
蒋月含笑谢过,又捐了一笔香油钱,让小和尚带回去。
她没有打听孙碧柔的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来,她身体里的毒,也该解得差不多了。
听说,皇上和皇后都是恩准了孙碧柔想要出家修行的意愿。
只是她的身份是个难题。
堂堂太子侧妃,怎能随意放弃身份,对外总有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太后娘娘好心做主,让孙碧柔暂且带发修行三年,为国祈福,待三年之后,再从长计议。
又是三年!
孙家人得以缓一口气,孙碧柔也能保住一条命。
这是权宜之计,等到三年期满,谁都不会在意孙碧柔为何做不成太子侧妃了。
太后私下里与蒋月说:“哀家真是想不明白,孙碧柔为何一心向佛,难道她真的不喜宫中的生活,还是不喜太子?”
蒋月避重就轻:“人各有志,侧妃从小就是与佛结缘的人,这也不能怪她……”
“哀家不是怪她,就是心里头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蒋月抬眸,一脸探究的表情,实则心里有数。
“先是太子妃,又是侧妃,太子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真是巧合吗?哀家不信。”
蒋月眨眨眼:“世子妃是天生体弱,我听说,她进宫之前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可人儿,至于侧妃娘娘,也许她的心事太重,压力太大吧。”
太后闻言瞥她一眼,别有深意:“你这丫头,平时一肚子主意的,哀家不信你没有怀疑过。”
蒋月摇头:“我不敢多想,那是太子殿下啊!谁敢动他的人!”
太后一声叹息:“丫头,你错了!这深宫之中,也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之处,也有不为人知的龌龊和邪恶。哀家见过太多了,所以才不愿意往浑水里淌……哀家喜欢你也是因为你聪明伶俐,却从不背地里捣鬼,做事大大方方,光明磊落。”
蒋月低头一笑:“多谢娘娘夸奖!”
“该夸你的,哀家一定夸,只是以后你可不许在哀家这里耍心眼!”
蒋月忙点头应是。
上次的事,她是迫不得已,毓庆宫的水有多深,谁知道呢!
…
正月一过,天气渐渐没那么冷了。
蒋月送蒋星去书院上学报到。
一脸严肃的师傅们等在门口,按着名册点名。
蒋月拿出好几盒点心给蒋星带着,让他分给同学们吃。
她还准备几分更精致的,送给书院的院长和师傅们。
月喜楼的招牌响亮,没人不爱。
蒋星有点小傲娇,摇头说:“姐姐不要麻烦了,功课那么多,我才懒得去送……”
“你这小家伙儿!人活着,不能没有朋友,你先示好一下又如何?”
“不要!”
蒋星仍是一脸不愿意,蒋月蹲下身子看他:“是不是他们惹你了?”
“没有,他们现在都不敢欺负我,可是以前……他们说过姐姐的坏话,说的好难听的。”
蒋月揉揉他的头:“那有什么!从前咱们在自己家里还挨骂受气呢!你记住,有时候有人欺负你是因为嫉妒你!快拿着吧,男子汉大方点,你看他们正往这边瞧呢。”
“哦。”
蒋星和小厮捧着食盒来到正厅,就见几个学生围过来问:“蒋星,那个就是你姐姐啊!”
“嗯!”
“你姐姐的月喜楼好出名的,她可真厉害,做什么都好吃!”
“嗯!”
蒋星犹豫着,把点心盒子一一打开,请他们吃:“这是我姐姐让我带来的,你们分着吃吧。”
“哇!”
书院的学生们,虽然非富即贵,但也家规森严。
点心糕饼这种东西,也不是常能吃得到的。
小孩子没有不爱食甜的,大家一窝蜂地挤过来,吃得开心不已。
“蒋星,你姐姐真好。”
“是啊,我娘说她比宫里头的御厨还厉害呢。”
蒋星听得一脸骄傲,微扬起下巴道:“那当然了,我姐姐是仙女下凡!”
自从那一日,蒋月在宫宴上露了一手,引来番邦使者的关注。
他们从驿馆出发,花上半天功夫也要来吃月西楼的美食。
蒋月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牛羊肉管够,熬得白浓的羊汤,入味充分的酱牛肉,还有大盘鸡风味的特大炖,大大方方地摆满一桌,让他们吃得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