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老爷的官轿过去之后,蒋月看着陈年玺阴沉沉的脸,俯身替他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小声道:“表哥,你最近的脾气有点大……”
陈年玺默默转身,背影僵硬。
之前,在齐家寨也没见他这么犟,怎么回事?
蒋月推着小车,背上妹妹,从南门出了安县。
城门口的告示又多了几张,好巧不巧,居然有齐家寨的二当家齐成风和齐南,听说齐家寨的大当家投诚归降了,改行不做土匪,要开镖局了。他的弟弟齐成风是块硬骨头,带着一队人马先跑了,下落不明。
短短几日,风云突变。
蒋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走得早!
陈年玺戴着大大的草帽,见她站着不动,低低开口:“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没有人敢把他的画像,贴在官府的告示墙上。
蒋月看得正热闹,用手肘推推他:“你看你看,齐家寨被剿了,二当家和少当家都在上面呢。”
“我瞎……”
“啊?啊,我念给你听啊。天宝年六月十七……”蒋月才念到一半,陈年玺就不听往前走,蒋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也走了。
蒋月推着车子跟上去,故意抬腿轻轻踢了蒋星的屁股:“你总跟着他干嘛?你该跟着我!”
蒋星嘿嘿一笑:“姐,我不识字,看不懂。”
“明儿我教你识字,以后再请个先生教你读书……”
蒋星“啊”了一声:“姐,我为啥要读书?”
蒋月闻言又给了他一脚:“不读书没出息,你一定要读书。”
“我还要帮姐姐干活赚钱呢。”
“姐姐自己能赚,等到了云州,我就送你去私塾。”蒋月又对着陈年玺道:“表哥,那地方你熟,回头帮我找个好师傅。”
陈年玺抿抿唇,没说话。
出了南门,一路平坦畅行。
蒋月备了凉茶和煎饼,走累了就歇歇,饿了就吃点东西,慢悠悠地,有股莫名其妙的惬意。
如果按通关来算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过了极限生存那关,最起码有吃有喝,还有点物资傍身。
到了晚上,推车上勉强可以睡下陈年玺蒋星和蒋小丫,蒋月则在两个木桶上搭一个窄窄的板子,她可以回便利店补觉,对付对付也无所谓。
今儿夜里有雨,电闪雷鸣,孩子们吓得睡不着。
蒋星缩在陈年玺的身边,捂着耳朵,蒋小丫的耳朵里塞了棉花团,还是止不住嘤嘤哭闹。
蒋月抱着她哄,在树下走来走去,嘴里哼着歌。
陈年玺听得真切,
宫、商、角、徵、羽……难道她还懂音律不成?
风越来越大了,雨水哗啦啦地往下砸,后半夜才停,大家都浇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
蒋月忙着生火,树枝都是湿的,她只能偷偷往上面浇酒,火势渐起,总算有了点暖意。
蒋月脱去外衫,把大家的衣服用树枝挑起来烘干,她的里衣也湿透了,紧贴着身体的曲线,陈年玺无意看到了,匆匆垂眸,片刻觉得哪里不对,又朝她看过去。
她的里衣也全湿透了,薄薄的布料之下,隐约凸现一个模糊的轮廓,前胸到后背,肩膀上还有细长的绳……前后相连,腹背紧贴,那是何物?
难道是防身的护心甲?
蒋月忙得满头大汗,对上陈年玺直勾勾的目光,明显一怔,但是下一瞬便反应过来,忙侧过身子,单手环抱胸口,轻呼道:“你往哪里看呢?”
她太大意了,居然忘记提防
陈年玺皱了皱眉,也转过身去。
蒋月见他不答,又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占我的便宜啊!小心我翻脸无情!”
敢乱来的话,她直接一秒让他变“公公”。
陈年玺面色阴沉:“别胡说八道,我没占你便宜!”
“你刚才偷看我,还不是占便宜!”
陈年玺被她的话说的一噎,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冷哼一声:“算了。”
蒋月哼了一声回去,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眼底竟是防备。
陈年玺也生闷气似的,没再和她说话。
夜风凉飕飕的,为了不着凉,大家只能挤在一起围着火堆取暖。
蒋月和陈年玺后背对后背,一人怀着抱着一个人,陈年玺有意避讳似的,后背紧绷,硬邦邦的。
蒋月很不舒服,索性闭上眼睛回便利店去睡。
她还喝了一杯温牛奶,很快就睡着了。
火堆时不时地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陈年玺一直没睡,时不时地扔点树枝添火。
蒋星睡得酣,一双小手总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陈年玺坐久了难受,稍稍挪动身子,蒋月低垂的头顺势靠了过去,很沉。
他皱眉推了一下,她的侧脸动了动,非但没起来,反而仰头凑向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令人一阵发痒。
少女的睡颜静好,纤长的睫毛弯长,在月光的衬托之下,小巧的五官更显清秀,没了平日里的穷酸邋遢。
细看之下,她长得还不错,勉强算个好胚子。
蒋月在便利店睡得正舒服,枕着软软的抱枕,四仰八叉,根本不知外头的自己睡得有多放肆。
陈年玺嗅觉敏锐,从她的唇齿间闻到一股清甜的奶香,下意识地细嗅几下,确定是奶香无疑。
奇怪!
陈年玺微眯双眸,目光落向她轻启粉嫩的嘴唇,眼神忽明忽暗,闪烁着疑惑。
为何她的口中总有香气溢出?
上一次也是……
他只听说过,有人天生带有体香,却是第一次遇到。
生在穷乡僻壤的野丫头,也有体香?不可思议。
次日清晨,毫不知情的蒋月给大家准备早饭。
煎饼卷土豆酱,还有萝卜条,土豆酱有点咸,萝卜有点甜,一起吃的口感还算清爽。
陈年玺突然问蒋月:“你喝过牛乳吗?”
“啊?”蒋月点头敷衍:“尝过一次,那东西不太好喝。”
陈年玺嘴角轻勾,若有所思:“是么?”
蒋月还以为他想喝,只道:“等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我去找找看。”
陈年玺缓缓摇头:“不用了,我不喜牛乳。”
“哦……”
蒋月只觉他莫名其妙,想一出是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