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傲川暴怒如雷,吓坏了康氏,她连忙跪地请求:“王爷息怒,世子是无心之过,那日的酒……一定有什么问题,王爷不要再打了!”
陈年尧鼻子破了,满脸都是血。
康氏苦苦哀求,韩新月也跑到母亲跟前,陪着姐姐一起哭,场面混乱。
太后沉着脸,看着乱糟糟的一切,重重叹息:“世子,你今儿犯的错,哀家想袒护你都不成了……先缓缓吧,照顾好那孩子,看她伤得不轻,仔细落下病根。”
太后又看了陈傲川一眼,冷冷道:“你给我过来。”
她有话要单独与儿子说。
陈傲川又打了陈年尧一巴掌,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回书房,面壁思过!”
陈年尧捂着满脸血,匆匆退下。
陈年甫站得老远,藏了半个身子在柱子后面,生怕被世子连累似的。
陈年玺牵着蒋月的手,微微用力:“咱们走吧。”
这种热闹,没人愿意看。
蒋月轻轻嗯了一声,临转身前,她瞥到了康氏焦灼不安的脸,她的眼珠子一阵乱转,似在想办法。
蒋月垂眸,心道:慈母多败儿,世子爷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她就该严厉管教,否则,谁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纵容恶果的人,早晚也会被恶果反噬。
韩新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韩夫人也不是软骨头,当即要把她带回国公府。
康氏好言相劝,韩夫人却是铁了心:“王妃是怎么教育儿子的?但凡世子有点良心,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雅儿是我的命根子,她有什么好歹,我也不用活了,我们娘仨整整齐齐,在你王府门前躺尸!”
韩夫人一时太过激动,把韩新月也给带走了。
康氏面对这个难堪的烂摊子,束手无措,心中除了气恼,还有后悔。
世子是从何时开始发疯的?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好儿子,怎么就突然成了一个凶狠的暴徒!
她完全想不通!
陈年尧回书房,发泄似的,砸了半个书柜,弄得满地狼藉。
外头的人也不敢进去,只听说出大事了。
陈傲川面沉如铁,面对太后的连连质问,愧疚懊恼,无言以对。
“哀家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可冲动,做人不能失德!方才,你当着众人的面,打骂世子有何用!你那里是在教育儿子,你分明是拿他撒气!世子就是继承了你的脾气,才会做出这种不堪之行!堂堂一家之主,堂堂一个王爷!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吗?”
太后动怒,呼吸急促,说话都有些喘了。
陈傲川双膝跪地,低头不停地认错。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额头都磕破皮了。
太后长吁一口气,才道:“当年哀家为何没有支持你做太子,你都忘了吗?就是因为你这翻脸无情的暴戾性情!你到现在还不改,还学不会什么是以和为贵,往后哀家不再了,你如何面对外头那些别有用心的撺掇!这两年,皇上虽然器重你,但也提防你,你要好自为之!哀家活着一日,你们兄弟俩就太平一日,万事总有以后……”
亲兄弟之间的羁绊,是福也是祸,陈傲川心里有数,忙磕头向太后保重,往后吾省三身,谨言慎行。
陈傲川今儿也是大受震撼。
世子是他最疼爱最喜欢的儿子,是他的左膀右臂,结果却让他最失望。
太后骂得筋疲力尽,摆驾回宫,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一片混乱中,只有陈年玺和蒋月规规矩矩地来送她。
蒋月扶着太后娘娘坐上马车,她突然握了一下她的手说:“明儿你进宫一趟,哀家有要紧的话问你。”
蒋月对上她隐隐不悦的目光,忙点头应是。
老人家应该是反应过来了吧。今儿的这一切都是她悄悄安排计划的,从临时起意的一句话,到今儿撞破矛盾的巧合。
蒋月早都想过了,这事没那么容易脱身,索性她也不装了。
陈年玺有点担心,目光幽幽:“明儿我陪你一起吧。”
蒋月摇头:“不用,我自己看着办就行,三爷千万别陪着我掺和进来,而且,这内宅院事……”
“娘娘可能会迁怒于你。”
“没那么严重,娘娘只会问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蒋月让太后娘娘来做“救兵”,就是认定了她老人家是个明事理的人。
她的慈爱温和不是装出来的,蒋月从未怀疑过。
当天晚上,陈傲川勒令世子禁闭院中,一个月不许出门,抄写一百遍《道德经》,吃喝用度,一律减免到最低标准。
不许吃肉,不许饮酒,更不许任何人侍奉照顾。
康氏哭得双眼通红,求王爷绕过他一次,陈傲川震怒之下,险些连她也一起责罚:“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你整日吃斋念佛有什么用!养出这个黑心肠的东西!”
他平时装得太好了,居然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
康氏委屈又心疼,陈傲川道:“国公府那边,我亲自过去登门道歉,以免事情闹大了,让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儿子是个混蛋!”
陈傲川想要息事宁人,只希望国公府肯给他这个面子。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蒋月对镜梳头,若有所思。
陈年玺从她身后伸出长臂,搂过她的身子问:“想什么呢?”
蒋月抬眸:“三爷,世子爷以前有过这样的征兆吗?我以前只觉得他喜欢阴阳怪气,没看出他有这样暴力……”
陈年玺皱眉沉吟,许久才道:“他小时候就喜欢在人前卖乖,人后捣蛋,不过我和他不亲,不常见面。十来岁的时候,他们才搬回云州,而他见到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什么?”
“他说,三弟长得极好,比女人还美。”
陈年玺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幕,他看他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
蒋月蹙眉。
他这话说的真欠揍!
她忙抬手拍拍陈年玺的肩膀:“三爷长得太好看了,是个人都会嫉妒的。”
“他不是嫉妒,他是……说不上来很别扭。”
“看来,他就是个别扭的人。”
搞不好就是个双重人格!
次日,蒋月进宫觐见太后。
老人家一看就没睡着,眼睛有点肿,神态也很疲倦。
“给娘娘请安。”
“起来,坐到这里来。”
太后指指自己的身边位置,离她很近很近。
蒋月温顺低头,坐下来道:“看娘娘的样子,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吧。”
“哀家怎么可能睡得好,王府闹成那样……几十年老脸都丢尽了。”
“此事与娘娘无关,世子荒唐,娘娘不必自责。”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太后突然发问,蒋月实话实说:“我只比娘娘早知道几天而已。”
太后叹息:“所以,你就哄着哀家去王府做客,你这丫头也太有心机了。”
蒋月眨眨眼,眼神坦荡,问心无愧:“娘娘,就算是我心机又如何?如果我不哄着您亲自去看一看,只说世子残暴伤害世子妃,您会相信吗?王爷会相信吗?口说无凭,甚至还会觉得我在血口喷人,诬陷世子。我和三爷的处境,您是知道的,我们住在王府都是碍眼,要插手世子爷的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有一说一,太后也知其中厉害,虽不至于动气,但难免有点恼火。
“哀家那么疼你,怎么会怀疑你呢?只要你说了实话,哀家会相信你的。”
蒋月垂眸:“娘娘,我跟了三爷这么久,受尽冷眼和鄙视,宫里宫外,只有您从不嫌弃我的出身,把我当成晚辈来疼爱。我很怕失去您的信任,毕竟世子爷是娘娘您的亲孙子啊。所以,我才绕了一大圈解决问题,明哲保身……还望娘娘恕罪。”
太后闻言微微动容。
“你啊你。”
“幸好及时止损,事情虽然闹大了,也只有两家人知道。退一步来说,如果那天娘娘不去王府,世子爷不能及时收手,闹出人命该如何是好?国公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旦闹僵,必要大动干戈!”
太后心中了然,她说的都没错。
“你聪明伶俐,哀家心里有数,只是这种状况,哀家不希望有第二次,以后绝对不许再有!”
“是,以后我会听娘娘的话,事事和您商量。”
太后轻轻斥责她几句,又问起王府的情况,蒋月摇头:“昨儿,我和三爷都避了出去,没多逗留。”
太后沉吟片刻:“你既折腾了哀家一趟,哀家也折腾你一次,明儿你去国公府一趟,看看世子妃身子如何?方才你那么能说,明儿就拼尽全力为王府说好话吧。这差事办不好,哀家不饶你!”
“是……我尽力而为,只是娘娘别抱太大期望,世子妃还在养伤,触目惊心,没那么容易消气的。”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太后渐渐恢复平静,看着蒋月平静温顺的侧脸,在心里琢磨道:她的胆子还挺大,进退有度,直接实话实说,全都承认了。
如果她今儿一上来就狡辩的话,这件事也不会这么轻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