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了呗,”苏莞然奇怪,“他又不是没来过。”
再说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太后的人也都在这里,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总不至于一见面就掐脖子闹不合吧?
小凝跺脚,“不是的小姐,奴婢瞧着那南王殿下的面色不大好呢,倒像是带着火起来了的,小姐要不、要不咱们称病暂且不见人吧?”
苏莞然越发奇怪,她可是都打定主意这一个月不出门了,昨儿个还收到了那么多的聘礼,疼了八间库房,院子里也堆的都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呢,哪里又惹到那家伙了?
十之八九不是为她气的,苏莞然笃定,就算是为她气的,在自己的地盘,她就不信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再有,前日那张账单,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开门,奉茶,”苏莞然好整以暇,“顺便让厨房准备两个小菜,一副碗筷就好。”
小凝刚走出韶紫庭,拓跋连城高大的身影便走了进来,下摆的刺金花纹如藤蔓般环绕,长足黑靴踩在鹅暖石上,没有半点声音,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黑曜石般的目光里,好似染着一把暗火。
他像剑一样钉在了苏莞然的面前,干净利落的袖口被做工繁复精致皮质暗扣包住,让他的手臂看起来格外修长,那早已寻回的白玉珏佩戴在他的腰间,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苏莞然上回在韶紫庭便见到他在把玩此物,只是因为心情激动,根本没有想起来去问这白玉珏是怎么找回来的。
拓跋连城浑身都散发着沉重的压力,偏苏莞然从容悠然,靠着椅子一趟,似笑非笑道:“昨儿个才下聘,今日王爷就亲自上门,就这么迫不急待吗?”
这般轻挑的态度,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瞬间就会点燃火药桶,惹得人勃然大怒,跟随在苏莞然身边琴棋画和小凝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想,拓跋连城不怒反
笑,只是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和温度,就如同他的面具,那张本就看不清晰的笑脸徐家地让人惊悚。
苏莞然也不由得后颈子发凉,“你笑什么?”
拓跋连城忽地上前,伸手按在她脑后的椅子上,半个身体都压了上去,中间虽然保持着半臂距离,但其实也是可有可无。
手指轻轻划过脖颈,拓跋连城姿态亲昵,声音却阴沉得过分,“你派人进宫了?”
苏莞然一怔,陡然响起昨夜情绪失控,对芸娘请求想要见见苏子默的事情,眼皮一跳。
苏子默在宫里的事情拓跋连城应该不知道才对,她上次入宫,虽然太后做了故意将人召进宫教训她的假象,但拓跋连城不是傻子,必定会怀疑。
无缘无故的,她府里的丫头为什么要进宫?难道说自己的弟弟被太后拿住?那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苏莞然后背登时沁出冷汗,却听拓跋连城又道:“上次,你说太后故意为难你,这次,你是准备送上门让她为难?”
这更说不过去了好吧?!
苏莞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笑着反问:“太后看我不惯,我为何要派人进宫去?连城,你是不是看错了?”
拓跋连城本也不想就此事上门,但他昨日才下聘,今日苏莞然就派人进宫报信,足可见在她的心目中,苏子默才是第一位的。
不知为何,拓跋连城心情很差,差到失去了冷静。
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当成聘礼,前一刻苏莞然还欢喜不已,后一刻便让人进宫?却将他付出的东西当成什么?仅仅是可利用的玩物吗?
“有没有看错,本王心里清楚得很,”拓跋连城声音骤冷,“你派人进宫做什么?说。”
苏莞然绷着脸,仰着头抵死不认,“你要是眼神不好,可以宣太医看看。”
拓跋连城满脸阴郁,“苏莞然,我劝你你最好自重一点。”
苏莞然拳头一紧,
这个人倒是有趣,自己跑到人家的闺房来闹,转眼却叫别人自重?到底是谁不自重,他心里没一点数吗?
芸娘回到韶紫庭的时候,对峙的人正割据一方,脸色僵硬,目光冰冷,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芸娘看了眼琴棋画三人,三人齐齐摇头,方才拓跋连城与苏莞然靠得太近,说话声根本没传开,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芸娘咳了一声,率先打破平静,“小姐,奴婢把人找过来了,不知王爷为何到此?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我哪知道他为什么到这里来?莫名其妙!”苏莞然语气不善。
拓跋连城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苏莞然的情况他心知肚明,也知道府中的丫头会定时入宫一趟,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就是觉得不爽得很。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就像一根散发寒气的冰柱子,逼得所有人退避三舍。
芸娘有些尴尬,这两个人要好时一时也是说得上话的,但一时要不好,翻脸和变天似的,说来就来。
“小姐,”芸娘思忖道,“如今时间也不早了,既然王爷都来了,不如就请王爷在府中一齐用饭如何?”
苏莞然冷笑,“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南王殿下,咱们府里的粗茶淡饭哪里供奉得了他?芸娘,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没准饭菜上齐了,人家看着还嫌恶心呢。”
“这话倒是正理,”拓跋连城不甘示弱,“你韶紫庭这么大点的地方,饭桌都不见得能坐两个人,想必也摆不上什么台面玩意,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
苏莞然气得牙痒痒,她那饭桌起码能坐十个人!
拓跋连城不以为意,转身就往外走,脚步不慢,倒有些闪躲的意思,但走到门口却见一个穿着艳红衣裳满脸媚态的女人站着,朝他飞了个眼神,脚步登时一顿。
他是男人,少年心奇,
曾被拓跋宁拉去花街柳巷时,见识过花街柳巷处行走的姑娘,这女人眉眼之间的勾引味道,让他颇感恶心。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拓跋连城皱起眉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为何会来此地?”
他的话已出口,苏莞然等人便脸色一变,芸娘正要说话,不想那女人见南王与自己说话,略显得激动了些,竟下意识地动着身体靠了上去,“王爷,奴家是来教王妃一些东西的,保准让王爷满意。”
“噗!”
苏莞然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脸色蹭地红了。
芸娘却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谁准你多话的,给我过来!再胡言乱语,我要了你的命!”
拓跋连城愣了愣,蓦地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去看苏莞然,却见其两只手蒙住脸,耳根子红了个彻底,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原来如此,王妃……还真是辛苦啊。”
苏莞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时恼羞成怒,豁然站了起来,冲上前去用力将拓跋连城往外推,“你出去!这里是女儿家的闺房,谁让你来的!出去!”
拓跋连城忍俊不禁,心情彻底大好,抱着手笑她,“王妃何必害羞,本王也对这教学颇为好奇,不如一同学习学习?”
“你、休、想!”
苏莞然快被他气哭了,恨不得咬他一口,推不动人便伸手去拽他,用尽方法想将人赶出这里。
拓跋连城捏着拳头咳了一声,半推半就地往外走,速度不快不慢,好似苏莞然脸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对他依旧毫无作用,慢慢悠悠地打量着苏莞然烧红的脖子。
“诶,着什么急?本王也不过是心生好奇,不知你学到了哪一步了?要不要本王来、咳,配合配合?”
“跟你无关!”苏莞然奋力将他推出院子,将月门砰地一声关上,羞恼道:“本姑娘才没有学!永远也不会学!做梦去吧你个
禽兽!”
拓跋连城待她将门砰地关上,竟直接蹲在地上笑得合不拢嘴:“王妃此言差矣,若不为本王学,还能为其它人学不成?”
院中静了一静,随后爆发出一声破天长啸,“你给我滚!芸娘!把那个女人也给我一齐赶出去!”
“哈哈哈哈!”
有趣,太有趣了。
拓跋连城直至出了苏府,还想着自己方才见到的一幕,苏莞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倔强、暴躁、胆大、疯狂。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整张脸都红成那样,简直就像是一只蒸熟的龙虾。
黑怀无言地看着拓跋连城笑得直不起腰,似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好半晌才问:“王爷,你这趟去苏府,到底办了什么事?”
“嗯?”拓跋连城顺了几口气,忍笑反问:“我要去办什么事?”
黑怀:“?”您不是要去质问苏莞然又和宫里通报了什么消息吗?他之前可是劝都劝不住,怎么进去一趟人都疯癫了?
拓跋连城摆了摆手,才想起来了之前自己进去的目的,嗤笑道:“哦,也没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回府吧,今晚叫厨房烧两只龙虾吃。”
黑怀:“?”您不是总说龙虾看起来吓人吗?!
黑怀一脸莫名地看着拓跋连城爬上马车,将厢壁锤得砰砰作响,听那笑声近乎扭曲,嘴角一抽,坐上车辕满头不解地将马车往府里赶。
这苏府七小姐当真好能耐,他可有一两年没有看见拓跋连城这么笑了,没想到苏莞然竟然有能耐让其在盛怒之时笑成这般模样。
神了!
而韶紫庭中,苏莞然正整个人趴在被窝里,两三个人去拉她的被子,愣是拉不动,小凝忍笑忍得几乎窒息,“小姐,没事的,这事本就是出嫁前各家各府小姐要了解的,咳,很正常的。”
苏莞然憋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不听!你们出去,丢死人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