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王子于绝

  于阗国姓为“于”,于三王子单字绝,字雅正。

  字虽雅正,偏生得性格暴躁冲动,且尤善攻伐,虽有计谋,却少于磨炼。与国中教练坊中重伤陪练三百而尤不尽兴,唯对其妹七公主于秋善解人意。

  兄妹之间,感情甚笃。

  正因如此,他在见到满身伤痕、千疮百孔的于秋儿后,才会不顾于阗王的命令,竟亲自上战场,誓要为于秋儿擒下拓跋连城,将其千刀万剐。

  然而万万没想到,濒临绝地,拓跋连城竟然敢冒如此大风险私闯入于阗军营,寥寥数人便意欲擒王!而自然更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成功了。

  于秋儿让人拦截不下,手中弓箭来回游移,却次次都被拓跋连城拿于绝挡住,其人却如如猎鹰一般在千军万马中凭借一把长刀横扫而去,其势,堪比蛟龙入海肆意掀风起浪,竟将千军万马视为无物!

  比起愤怒,更加震惊。

  黑怀将手中的箭拔去,看看前方因为偷袭而已经无法回归天朝的兄弟,狠心咬牙,“护住王爷!迅速出营!”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一转身,在那三王子于绝手臂上砍了一刀,顿时吓得跃跃欲试的于阗将士往后倒退。

  拓跋连城左手抓着于绝,数日未饮食的身体靠着一点点难吃的干粮的确补充了些许力气,但这远远不够。

  他的手臂酸麻不堪,狂风暴雨冲刷着他的身体,那黏在身上的衣服也像是重逾千钧,几乎叫他寸步难行。

  敌人将马匹藏在人后,尚有四里地,他们必须自己走过去,在这虎视眈眈,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冷箭的地方走过去。

  深吸口气,拓跋连城眸中越发深沉,黑漆漆的闭着雨夜还要让人看不清,于绝眼珠子一转,捂住伤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爷的确勇猛,但我于阗军营的人却非泛泛之辈,你们

  想要逃出去简直是做梦!我劝王爷不如早早放弃,王爷神人之姿,若肯归降,我于阗愿奉王爷为座上宾!”

  拓跋连城眼睛一眯,气息略有些急促,可声音却冷无起伏,好似并非置身于刀枪剑戟之中,而是闲庭信步般悠闲。

  “你们也是这般劝降慕家兄弟的?”

  “劝降?”

  于绝大笑,不妨拓跋连城长刀纵劈,将一个预谋接近的于阗将士斩于刀下,自己也被扯得踉跄,雨水冲击地他难受地咳了好几声。

  “你真以为慕家兄弟年老如此,奉守天朝多年,是我们想劝降就能劝降的?”于绝冷笑,“他们是自愿投诚!是主动来联系我于阗!否则我于阗岂会派出大兵陈军边关!”

  什么?!

  拓跋连城脸色难看,手中动作猛地一滞,虽又反应极快地握刀回旋,却还是被人划破了手背,鲜血直流。

  于绝见状,目光发亮,更加大声。

  “慕别老将军为你拓跋王室征战多年,可到了万年,边关两城算下来竟然只收到了二十万军饷!两年!贪官污吏拿了军饷,他几十万将士吃不饱穿不暖,在投诚之前,他军营中已然活活饿死了数百人!”

  拓跋连城皱起眉,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户部派发军饷的几位大员,但转瞬,他又反应过来,追根究底,那罪魁祸首并非底下的官员,而是那座上君王。

  拓跋陵!

  于绝越发不屑,“将士保家卫国,竟然在自己的疆土上被活活饿死,王爷去过堆里,想必也看到那光秃秃的山了吧?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因为他们已经挖空了草根!”

  “他们向宣阳借粮,向大小沉重收缴粮食,却被愚民嘲讽诋毁,‘何以宣阳有粮,而你们却没粮’王爷,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才对。”

  因为宣阳是拓跋连城的地盘,是旁人不敢轻忽怠慢的地方

  ,自然也不可能将人饿到要吃树根的地步。

  拓跋连城心下越沉,宣阳与堆里尚且如此,边境其余地方又该如何?北方戎狄、西方西海,若都是这般情况,天朝迟早会被毁于一旦!有了慕家兄弟这一前车之鉴,后继者只多不少!

  泱泱天朝,不能再让拓跋陵败坏下去了!

  “黑怀,出营!快!”

  拓跋连城牢牢抓住于绝,速度猛然加快,于绝一惊,忙又吼道:“王爷在京城深受那狗皇帝忌惮,不过一个秀女而已,竟然就要将王爷打入大理寺!王爷难道不怨恨吗?”

  “王爷若肯归降,我于绝在此保证,必定为王爷报这一箭之仇!将来王爷在我于阗的天下,也必将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王、啊!”

  “聒噪。”

  拓跋连城冷冷瞥去,手中长刀竟没入了他的肩膀,于绝蓦地面如死灰,痛得全身抽搐,若不是拓跋连城提着他,只怕早已经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将长刀收回,拓跋连城默默收回视线,暴雨不绝,敌意环绕,他却突然笑了出来,笑声震破狰狞刀兵之声,莫名透着渗人的寒意,强大气势竟然众人举步不前。

  “我拓跋连城看中的东西,自己会拿!”倏然弃刀,拓跋连城一把掐住了于绝的脖子,将人掐得脸色发青,“我拓跋连城的仇,自己会报!”

  “本王出生天朝皇室,若连自己的家国都守不住,虽死何枉!”

  一语落下,拓跋连城拔腿往前,仿若飞蛾扑火般,冲向了那层层叠叠看不见尽头的人墙。

  黑化咧嘴一笑,“不想你们三王子死的,就给老子让开!”

  大军数十万,刀枪剑戟数不胜数,却被这雨夜压制得没有半分光明。扑火的飞蛾渐入黑影,慢慢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消失在众人眼中。

  于秋儿死死抓住手中的弓箭,眼

  中弥漫着刻入骨髓的恨意和疯狂,“哥哥!”

  拓跋连城……拓跋连城!我不会让你逃掉的,绝对不会!我一定要将你抓回于阗!

  “来人!给我备马,本公主亲自去追!救不回哥哥,你们就为他陪葬!”

  ……

  拓跋连城终脱险境,可正往京城而去的苏莞然却不期然,又面临着一场正在逐渐靠近的危机。

  南王府闭府多日,有传顾闲静已经伤重垂死,只怕苏莞然也已经感染上了伤寒,太医传志虽然一直否认,可见不到人,终无定论。

  公皙淑慧转喜为忧,只怕人死在京城里,让拓跋连城疑心,非她之罪也成了她的罪过,遂派慈宁宫伺候太监,假皇帝之名前往探视。

  人,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齐嬷嬷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卧云台里,将此消息告诉了顾闲静,顾闲静大惊失色,“什么!”

  “太妃,这下可如何是好,王妃这还没回来呢,宫里的人指名要见王妃,这……”人不在,接不了旨,齐嬷嬷也有些慌了神。

  顾闲静的心一路沉到了莲池底部,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苏莞然不在府中的消息若是传开,公皙淑慧必定会派人查访,若是此事监军的消息再传回京城,凭她多疑的性子,难保不会联想到什么,顾闲静的脸都绿了。

  她才刚认下这个儿媳妇,若是转眼就因为去帮自己的儿子没了,她如何过意得去?

  齐嬷嬷在一旁来来回回地走,顾闲静脸色发木,手指揪紧了帕子,抖了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去让琴丫头换上莞儿的衣服,把往日用过的药炉都放到回廊中煮着,跟我进去。”

  齐嬷嬷一愣,“这样……有用吗?”

  “走一步算一步了,”顾闲静摸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咬牙道,“两个孩子都在外面努力,为娘的不能给他们拖了后腿

  。”

  宫中来人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了,才见有人开门,顿不乐意地讽刺道:“王府好大的架子,咱家拿着太后懿旨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莫非王妃也染疾不能出来了不成?”

  书丫头抬起头,眼中竟是通红,“公公,王妃的确染了伤寒,还望公公体谅。”

  太监一怔,“啊?”

  “公公随我来吧,”书丫头好似极为伤心,转过身去时,突然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娟,“对了,太医让把染了风寒的人都聚集到了卧云台,里面病气环绕,公公还是戴上这个,以免过了病气。”

  太监看着那块白娟,心中突然有些打怵,倒把之前的怒气降下不少。

  “这,王妃竟是连起身都不能了?”

  书丫头沉沉一叹,“公公自己去看吧,这日子天气又冷,本就不好出来的,太妃都已经下不来床了,王妃也病得不成人样,熬不熬得过这个早春,只怕还是未知数呢。”

  太监越发吃惊,半信半疑地跟着书丫头到了卧云台,想了想,进去之前还是将白娟戴上。

  虽如此,可一进去,还是险些被药味淹没,入眼全是带着白娟的丫头,一个个边咳边晒药、熬药。

  他脚步一顿,颇有些不想进去,奈何手中拿着懿旨,却不得不进去,冒着风险来到了苏莞然的房门前。

  待要进去,却听里面一声重咳,倒像是要把心肺都咳了出来,还伴随着恶心的干呕声,太监顿时在外僵住。

  却听里面有人强撑着气息道:“外面来的,咳咳,可是慈宁宫的公公?”

  太监讪笑,“正是,太后有道安抚旨,让咱家过来看看王府的近况,王妃……还是出来接旨吧。”

  “苏莞然”叹了口气,被左右两个丫头扶着,一步一踉跄地走了出来,“苏莞然,领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咳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