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连城极力引荐,应当不仅仅是因为那连苏庄主有钱。
不过若真的像他那么有钱,被人注意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她到底该怎么上去来着?
“王妃,我们就送到这儿了。”船夫道。
苏莞然看着中间还有十几米宽度的河面,再看看那空无一人的浣纱台,眼神古怪,“你让我怎么过去?游过去?”
船夫尴尬地咳了声,“王妃请细看,这水面下是有木桩子的,只是有的木桩子会往下掉,有的木桩子则坚挺不断,只要王妃走对了,就可以走到那浣纱台。”
简而言之,这居然还是个九宫八卦阵?!
苏莞然一阵无言,抬头看了看那桥上,同长身玉立的拓跋连城对视一眼,见他对着自己歪了下头,嘴角无声动了动,不用猜都知道是“加油”。
苏莞然叹口气,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莫说九宫八卦,就是天干地支都未必认得完,这不是逼着她跳水游过去吗?不过来都来了,总不好让拓跋连城失望。
心下一横,苏莞然紧盯水面,四面虽然灯火明亮,但这水中央却是漆黑恐怖的,她虽然擅长洑水,却也明白水中精怪不少于山间,心中难免发憷。
“王妃,”芸娘有些不放心道,“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不,既然都到了这里,不走一遭,未免让人觉得遗憾。反正我会水,不怕。”
苏莞然自我打气后提起裙子,慢慢抬起脚,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踩中了一块木桩,用力压了压。
很好,没有往下掉。
“王——”小凝吓得脸色发白,刚要喊人,却被芸娘一把捂住嘴,“别吓着王妃。”
苏莞然聚精会神地迈下第二步,又要防着身体摇摆,又要小心脚底打滑,还要注意别踩落了木桩,掉进水里还好,要是刚好把结痂的伤口戳个洞出来,那她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是
以才出两步,苏莞然的脸色都不由得铁青发绿。
拓跋连城在桥上定定看她迈出四五步后,闭了闭眼睛,忽而转身,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人群中。
苏莞然浑然不觉,仍就小心地踩着水底木桩前进,鞋面都湿透了。
悦香坊四面围着的人也不禁紧张地收敛了声息,看着那如在水面行走的美人,既是惊艳,又是担心。
“这可怎么走啊,”一人轻声道,“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就是啊,王妃胆子可真大,不愧是当初敢往瘟疫窝里闯的人,跟王爷有得一拼了。”
“说起来,那南王殿下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不曾听见旁人的议论,苏莞然头上浸出冷汗,那木桩子其实很大,可以站一双脚上去,黑黝黝的水滴实在叫人心中惊恐尤甚,她咬了咬牙,又踏出一步,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这规矩真的是莫名其妙。”
苏莞然总算理解了之前拓跋连城话中的意思了,这要不是个武林高人,或是绝顶幸运儿,谁走得过去?
苏莞然一心探脚去试探那木桩,不知不觉间,竟已走过大半,待她回神,两米远的地方,竟然已经能够看到浣纱台的台面了!
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回了下头,正好对上小凝既惊讶又亢奋的视线,见她回头,小凝直接在穿上蹦了起来,“王妃加油!你就快到他那儿了!”
他?
苏莞然回头,蓦然愣住。
却见那亭子四面的纱幔竟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一直竹筏停在了浣纱台的另一面,影影绰绰见,可见一人静静站在那纱幔中。
苏莞然心头猛跳,下意识喊道:“拓跋连城?”
那人默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声音并不低沉,很是爽朗,与拓跋连城相似,可又似乎完全不一样,他抬起手,微微掀开帘子,看了她一眼,“王妃,在下等你良久
,你还不过来吗?”
苏莞然心跳慢慢缓了下来,不对,这声音不是拓跋连城的声音,所谓人以群分,大家都是男人,身形相似也没什么特别……吧?
还有,苏莞然盯着自己的脚,她真的有这么幸运,竟然一步都没有踏错?还是说……
里面的人故意放水?
此刻,旁边围观的人已经没了声音,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莞然,若手一开始是惊艳于她那越见惊艳瑰丽的容貌与气质,那现在,则是惊异于她的运气。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走到了那里,前两年多少人去走,最远也就走到一半而已。”
“就是啊,王妃运气太好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断,苏莞然自是听不见的,她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看着前方的四个木桩子,忽然笑了一声,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大大方方地跨了过去,如履平地。
那在浣纱台中的人偏了偏头,却没有觉得讶异,反而笑问:“王妃现在才发现?”
“方才我还想说这阵法太麻烦,如今看来,倒是莞儿想多了,”一步踏上白玉阶,苏莞然心情莫名激动,“庄主有意放水,莞儿感激不尽。”
“王妃客气,这也算是在下卖给拓跋兄的面子,”那人往后退了一步,优雅从容地抬手,“王妃,请入座。”
苏莞然深吸口气,伸手抓住了帘幕,默了默,一把掀开,大步跨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让人失语的脸。
站在里面的,是一个白衣公子,他的皮肤很白,就像是常年不见天日所养成的白。
五官鲜明而精致,凤眸微微含笑,一眨眼就仿佛能囊括天下风流,悬胆鼻梁挺立,唇色因那皮肤而显得极其红润,倒像是涂过胭脂一般。
眉目如画,姿态飘逸,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然公子!
静默伫立,芝兰玉树不及形容;
含笑侧手,独艳雅绝难与比肩。
他抬了下眼帘,竟好似少年郎一般有些不敢与苏莞然对视,两颊微红,目光一定,却又能见其天然流泻出的一段雅致尊贵,眉间更有一点朱砂,让他看起来竟不像是人间的儿郎,好似天上的仙君。
可……
太像了,和她床上的那幅画,像得过分了,除了那眉心一点红之外,其余处处都很像,可又似乎处处都不像。
苏莞然怔愣失神,下意识回头,却见那远处桥梁上正站着一个人,那张脸带着银黑色面具,衣着如旧,轮廓无差,分明就是拓跋连城。
她又回头,目光奇异地看着里面的人,出神地走了进去,有些恍惚,“你……叫什么名字?”
那连苏钱庄的庄主抬眼,幽黑眼眸带着几分笑意,温文尔雅地笑道:“世人称在下无名,王妃若是觉得无名不大好听,不若叫在下连苏吧。”
苏莞然僵硬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对面的连苏,那儿郎眉眼含笑,眸光清澈,清雅卓绝,的确是让人一眼难忘的人物。
尤其是这张脸,倾世绝俗不过如此,细细一看,她手中藏着的画曾还让她觉得惊艳出色,如今一看,却实在是不值一提,远远及不上眼前之人。
“王妃,”连苏轻轻咳了一声,侧头抚了下手上的玉扳指,竟有些赧然,“好看吗?”
“好看……”苏莞然愣愣点头,随即瞬间反应了过来,面红耳赤道,“啊,抱歉,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连苏略一挑眉,“我知道自己很好看,王妃眼光不错。”
苏莞然惊奇地看着他,霎时有些语塞,半晌才找出话来应付,“哈哈,庄主龙章凤姿,想必世人见了多做如此想,莞儿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连苏轻笑笑,视线穿过那帘幕,落在了那花灯之上,“世人的想法,连苏从不放在心
上,是以也未曾在世人面前露过面,多年前曾与王爷有过面见,倒是让连苏有些惊讶。”
“哦?”苏莞然忍不住好奇,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为何?”
“因为,”连苏微微一笑,“他不喜欢我的脸。”
“哦?为何?”
连苏道:“因为我们长得有几分相似,想必方才王妃已经察觉了。”
苏莞然眨眨眼,“哦?为何?”
连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语气却冷了两分,“王妃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哦?”
苏莞然怔怔开口,却见那连苏神色一厉,俊艳眉目突出几分锐利,坦荡的锐利,与拓跋连城的阴沉锐利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苏莞然条件反射地一抖,“啊!”
连苏:“……”
苏莞然咳了一声,尴尬道:“实不相瞒,我还没有见过连城的脸,因此无法分辨,让庄主见笑了。”
不过,若真的是如此,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这世上若有一个人同自己长得有几分像,旁人或许是惊异喜悦,可拓跋连城处境艰难,这样一个人出现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对连苏来说,更是天大的噩耗。
毕竟,天朝皇帝正记恨着拓跋连城,自然,也记恨着这张脸。
苏莞然不由得想起了蓝玉,有蓝玉这个前车之鉴在前,再出一个连苏,虽然有些巧合,但也未尝不可理解。
“闲话也已经说完,该说正事了。”
眉心朱砂往上微微一动,连苏道:“王妃既然得了灯王,又进了这浣纱台,可有想好需要什么?在下不才,愿倾绵薄。”
苏莞然脑子尚有些空,看着连苏那张脸,总是定不下心来。
连苏心下好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暧昧,“王妃,您看我这么久,拓跋兄会吃醋的。”
苏莞然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我要晕船药!”
连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只要这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