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叶言心归来

  京城长街那么宽,人有那么多,那两个人却将所有人视若无物,牵着手就从她的面前经过,谁也没注意到她。

  她看着苏莞然和拓跋连城相视一笑,看着他们默契自生,看着那曾经终年不见笑意的人轻轻勾唇,露出了温柔而纵容的弧度,却只对着苏莞然一个人。

  可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本该是她的,是她叶言心的!

  她不服,凭什么苏莞然一个庶女,竟然也能让拓跋连城露出那样的表情?凭什么她跟在拓跋连城身边那么多年,最后却只剩下一个遣送回家的下场?凭什么在她凄惨躲藏的时候,苏莞然可以不知廉耻地霸占着她的一切?

  她不服!

  叶言心咬着后槽牙,眼下一片阴狠憎恶,有对苏莞然的,但,也有对拓跋连城的。

  她走了两步,想要叫住那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想要让他们回头看看自己,看看她的凄凉可怜,他们是不是会有片刻的愧疚?但他转眼又笑了,愧疚?当初他们将她赶出王府,让她丢尽脸面,可有一个人出来安慰她?

  他们会愧疚吗?不。

  叶言心的脚步一顿,温婉的眉眼渐渐阴沉,如蒙阴霾,似披暗云,细纱似的袖子被死死捏成一团,全身火烧似的难受,越看那两人,越是叫她嫉恨。

  卖了糖葫芦的小贩手中拿着一锭银子笑开了花,回头又去看那拿着糖葫芦、手牵着手走开的两人,不由感叹,“这南王殿下和南王妃感情可真好啊。”

  “可不是,”另一人道,“方才我就看着他们过来的,你没见那南王殿下,好像脾气都比以前更平易近人了,南王妃了不得啊。”

  “是啊是啊,年前王爷去淮南赈灾,听说王妃也是义无反顾跟去的,帮了好大的忙呢,这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人哪。”

  人相称赞,其声不绝。

  叶言

  心眼睛蓦然红了,咬紧下唇,抓紧了手上的包袱,飞快地追了上去,可那两人却不知道已经去了哪里,她在街上转了几圈,终是无果。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分明她和表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贱人、妖女!她不会让她好过的,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知叶言心再度出现,苏莞然正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欢喜中,想着手里的糖葫芦大约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了,虽然果仁有点过硬,崩了她半颗牙。

  京城之外,树林之中,一辆枣红大马旁边。

  好不容易培养的和谐暧昧气氛,都丧在了那半颗牙里,拓跋连城撑着马背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猛拍旁边的树干,“哈哈哈……”

  “别、笑、了。”苏莞然咬牙切齿,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从来不是拌嘴就是嘲讽,好不容易得了几句妥帖好话,苏莞然这回又忍不住想骂人了。

  拓跋连城直起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结果眼睛又看到了苏莞然手中的半颗牙,噗嗤一声,表情再度崩坏,“牙哈哈哈!是牙啊哈哈哈……”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苏莞然将那半颗牙往地下一扔,拿起竹签子就往他身上一戳,“笑什么笑,没见过牙啊!别笑了……你还笑!你别忘了那糖葫芦是谁买的!”

  “唉别!”拓跋连城绕树而走,“这事你怎么能怪我呢?哈哈哈哈,你看我不就没事,没准、噗,是你到了换牙的年龄了。”

  苏莞然气得脸色羞红,拿着签子跺脚,“我已经过了换牙的年龄了!可恶,那卖糖葫芦的以后别叫本王妃碰到,否则本王妃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拓跋连城哭笑不得,趴在马背另一边咳了好几声,而后才道:“这分明是你自己牙口不济,怎么能怪人家的山楂过硬?

  嗯?”

  “……有本事你把你嘴角的笑容压下去再说话。”苏莞然脸色渐黑。

  “咳,行,我不笑了,真的,”拓跋连城正色,一脸肃穆地看着她,但眼角还是在不自觉地抽搐,“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再晚点就不能到寿山看好戏了。”

  苏莞然瞪着他,“你眼睛再给我抖?”

  拓跋连城深深地低头,肩膀在马背后颤了许久,再抬头,又是那副沉稳阴沉的样子,而后拍拍马背,道:“蹲下,给王妃让座。”

  说着,便见那马在拓跋连城手掌下四肢一曲,跪倒在地,苏莞然冷哼一声,直着腰跨了上去。

  拓跋连城捏着拳头捂了下嘴唇,忽而低头将地上那半刻乳白色的牙齿捡了起来,而后也跨上了马,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拍着马背,又道:“起来。”

  马儿倒是听话,竟然又站了起来,瞬间的颠簸让苏莞然有些紧张,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伤口,却抓住了两只修长手指,拓跋连城目光一柔,“别怕,我们慢慢走,不会碰到伤口的。”

  “我才没怕,”苏莞然耳根子发烫,“不过是骑马而已,我又不是没骑过。”

  拓跋连城调动马头,不以为意地调侃道:“你是说,上次被甩上马的那一次?”

  苏莞然用手肘狠狠怼了过去,“你还说!你那次分明就是故意吓唬我,还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嘛?拓跋连城目光一暗,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明显,他记得他说了什么。他说南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他说要从南王府出去,只有一个途径。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打在苏莞然的脖颈上,轻轻嗅着她身上沾染的药味,带着略略苦涩的味道,但仔细回味,却又似乎又有回甘的香甜,是糖葫芦的香味。

  糖葫芦就像她,外面

  冷硬,咬下去,内力却是松软酥脆,香甜可口,叫人回味无穷的,拓跋连城拉紧马缰,微微闭眼,沉声叹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话在漏风?”

  “拓!跋!连!城!”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苏莞然彻底崩溃,“你还在笑是不是!不准笑啦!”

  “诶诶,别激动,掉下去我不负责啊,噗哈哈哈,我没笑,不就是说话漏风么噗……没事啊,长不起来,本王再给你镶嵌颗大金牙。”

  苏莞然:“……滚。”

  此时此刻,寿山寺中。

  蓝玉将护卫分成了两对,一队跟着黑怀先下山,一对跟着王成在山上等候。他换了身黑色劲装,用护手将衣袖拢住,干练又精神。

  齐嬷嬷拎着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看了眼蓝玉,眼睛亮了亮,“蓝玉公子今日好生气派,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倒将公子的书生气都盖下去了。”

  蓝玉讪笑,“这衣服是黑怀的,并不是我的。嬷嬷用完饭了吗?太妃怎么样了?”

  说到顾闲静,齐嬷嬷脸上的笑意便不自觉地消了消,忧心忡忡地坐到了院子里,无奈道:“太妃这几日冷静下来,倒也对那日的事情后怕起来,但她心里有结,这厢要看明白,怕是很难。”

  “总得慢慢来,”蓝玉拉紧护手上的绳子,默了默,又将弓箭放在门口,沉吟道,“太妃并非不通事理,只是……她只有一个儿子了,故而有些魔怔。”

  齐嬷嬷却摇头,“你不懂,我跟随她多年,对她的行事看得最为明白清楚。原先是我以为她脾气变了,其实还是没有变,她还是当年那个拼死护着孩子、连先帝都敢顶撞的顾闲静。”

  蓝玉心中一动,齐嬷嬷自顾自地回忆着过往,缓缓又道:“只要一涉及孩子的事,她所有的柔弱都没了,什么事都敢干。唉,蓝玉,

  你有时间多陪陪她吧,太妃去了的两个孩子是她魔怔的根源,我想除了你,应该也没有人可以缓解了。”

  想来,这也是拓跋连城将蓝玉带进王府的缘由,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顾闲静,为了缓解她的思亲之痛。

  蓝玉深吸口气,“嬷嬷,准备好了,就让太妃出来吧。”

  齐嬷嬷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但忖度片刻却还是点头,进了顾闲静的禅房,将人接了出来。

  顾闲静这几日没有怎么睡好,她素来又是个多心的,就算拓跋连城每夜都来陪她入眠,但白日不见人影,心里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又想着这山上死了那么多的人,怎么样都不踏实。

  太阳还没有落山,顾闲静方用了些白粥,眼角皱纹积在一起,憔悴感又重了许多,待瞧见蓝玉在阳光下精神磅礴,方才觉得欢喜了些。

  “玉儿,我们这是要走了吗?”顾闲静看了眼他身后的包袱。

  蓝玉将弓箭背在身后,笑着迎上来,扶着顾闲静先到院中坐着,边笑道:“太妃,我们要等太阳落山前再下山,我看现在太阳正好,想让太妃出来晒晒太阳。”

  顾闲静抬头看看天色,一眼还可看见远山峰顶的浓雾,也点了点头,“今儿天气是不错,只是我那儿还有佛经……”

  “太妃,”蓝玉蹲在她面前,轻轻笑起来,脸颊梨涡乍现,“太妃前几日受了惊吓,王爷知道太妃生他的气,都不敢上来说话,托蓝玉好好照顾太妃。太妃若是愁眉苦脸地回到王府,王爷一定不会让蓝玉好过的。”

  顾闲静微愣,声音软了下来,“哪里是他不敢跟我说话啊,分明是我……唉。”

  眼圈微红,顾闲静伸手摸着蓝玉的头,“你这孩子,每次都用他来劝我,真当我不知道呢?连城他心里有我,只是现如今,多了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