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不切实际的幻像突然出现在眼前,苏莞然能体会到的只有惊骇。
“啊!”她吓了一跳,动作麻利地往后躲,手上随便拿了个东西就扔了出去。
拓跋连城:“……”
东西被人一手接住了,苏莞然才反应过来,床边坐的是拓跋连城,桌边坐的是芸娘,门口站的是小凝,探头张望的是琴棋书画。
“怎、怎么是你?”苏莞然讪讪开口,嗓子眼突然传来了针扎似的疼,好像昨夜吞了炭火,今儿才要新生皮肤。
“当然是我,”拓跋连城将手里的枕头扔回给她,板着脸问,“这里是我们的新房,你不想见到我,那你想见到谁?”
苏莞然恼怒道:“谁让你突然出现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知不知道……我的嗓子怎么了?”
她摸着自己的颈间,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昨儿也没跟太妃争吵啊,怎么嗓子还出问题了?
芸娘尴尬道:“王妃别担心,是今晨进来的时候,发现王妃发了热,没来得及医治,才会这般的。”说着她赶紧对站在一边的小凝道:“对了小凝,去把我们熬的药拿过来,琴丫头去吩咐厨房做些粥菜来。”
“我去吧,”小凝突然道,她不敢抬头看拓跋连城的表情,喏喏道,“我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我自己去给她做,我把药端了再过来。”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有人给她下毒了呢,苏莞然笑了一下,没有去看今日异常正经的拓跋连城,轻声道:“别这么麻烦了,让琴丫头帮你就好。”
“不是琴姐姐的事……也叫琴姐姐一起的,可以帮个手嘛,”小凝吞吞吐吐地嗫嚅了两句,而后忽然转身,活像身后有鬼在追她,“我去了!小姐等我!”
苏莞然大概是真烧得糊涂了,也没发现拓跋连城越见阴沉的脸来,只奇怪道:“小凝怎么了?”
芸娘
无比尴尬地看着其他三个丫头,微微摇头,三个人才又退开,芸娘道:“小凝那丫头王妃还不知道吗?就是事事想替王妃做主呢,我想着前面还有几副鞋垫没扎,这就去了啊。”
“唉?”苏莞然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们,有些无语。
这是怎么了?她不就发个烧吗?怎么一个个跑得这么快?难不成是在躲自己?或者,是在躲别人。
苏莞然抬起头,没觉察自己烧红的脸不正常地红着,看着坐在床边一语不发地拓跋连城,询问道:“她们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酒醒了?”
“……嗯,”良久,拓跋连城才道,“中午醒的。”
苏莞然有些心虚,很像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但转念一想万一人家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一问反倒问出什么了可如何是好?再说了,那些事,还是忘了得好。
所以她马上又端正了心态,拿起了以往免对拓跋连城那股爱答不理的劲儿,淡淡道:“有劳你来看我,你看见了,我没事,你也快些回吧,从淮南带回来俗务还没处理完吧?”
快走吧快走吧,你坐这儿太尴尬了。
拓跋连城听不见她心里的话,就算听见了,只怕也不会当成一回事,他靠着床架子,双层床帐就垂在他的头顶,挡住了些许光线,那面具闪过青黑色彩,幽暗得就像刚从沥青里捞出来的。
苏莞然抱着枕头瞪他,“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拓跋连城嗤笑一声,“你叫人干什么?赶我?他们敢吗?”
苏莞然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只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委实有些怪异,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仔细想却什么都说不出,不禁喃喃道:“那你不走的话,就给我倒杯水吧,我想喝水。”
她的
嗓子快要烧起来了,完全没想过自己这是在只是当今南王做事,更没想过拓跋连城竟然真的好心给她倒了杯水,还贴心的试了试温度,递给她道:“温的,正适合饮。”
“谢谢。”苏莞然茫茫然开口,拿起杯子就往嘴巴里灌,一不小心却灌得多了,咳了个天昏地暗,人都险些咳晕了过去。
好难受,天哪,这真的不是被下毒吗?她怎么觉得这就跟拓跋连城晕船的症状差不太多?都是一道儿的凄惨?
她咳了许久,手中的茶杯也哐啷落地,而后才反应过来,后一直有一只手在轻轻替她顺着气,自己也不是趴在床上,而是趴在某人的臂弯里,顿时大怒。
“谁让你碰我的!”
苏莞然推了他一把,在后方顺气的手却溜到了手边,一把将她的胳膊提起来,给她身后加了个枕头,“坐着吧,有些话想问你。”
他的声音难得正经,不含戏谑嘲弄,也不阴冷玩味,苏莞然莫名就紧张起来,忍不住怀念起昨夜那个自己一生气便不由自主乖巧听话的拓跋连城。
稀奇,原来拓跋连城喝醉酒后最见不得人家生气,脾气就跟半大不大的孩子一样,还喜欢粘着人。
苏莞然心里闪过无数想法,烧红的脸颊上却什么都没出现。
门口传来了小凝的脚步声,她径自走进来,将药碗放下道:“药还有些烫呢,过会儿再喝,小凝去给小姐准备晚膳。”说着也不停留,掉头便走。
苏莞然眨了眨眼,心里越加疑惑,这小凝今儿气性怎么这么大?难道昨天晚上的事还没消气?何必呢?她想,她这正好病了,还免了去听怒骂的话,岂不正是大好?
苏莞然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清澈的眼神却似乎少了几分生机,拓跋连城注目半晌,才道:“还难受吗?”
“额?”苏莞然挑眉。
“嗓
子,”拓跋连城道,“嗓子还难受吗?”
苏莞然伸手捏了下脖子,摇摇头,压着声音道:“还好啦,肯定是昨天风太大了,过两日便好。你不是说有事要问?”
拓跋连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昨天的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若是喝了酒就忘记一切,那他这南王早就死了。他记得那个吻,也记得那个拥抱,当然,也记得顾闲静的责骂。
“也没什么大事,”拓跋连城淡淡道,“听黑怀说是一个带刀侍卫送我们回来的,你可记得那个侍卫的名字?我记不住他的面向,此事虽轻,却也算是一桩小恩。”
苏莞然奇怪地“啊”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他是看我们两个在哪里……丢人,看不下去了才来帮忙,人送到了就走了啊。”
拓跋连城拧紧眉头,垂眸沉吟片刻,“也罢了。”
那侍卫帮了他,想来此事必定已经传到了拓跋陵的耳中,恐怕多半也已经不存于世,现在去调查也帮不上忙,恐怕还要牵连其他人。
苏莞然隐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那侍卫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拓跋连城打直脊背,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苏莞然,就像昨日,看得人心头狂跳,“昨日辛苦你送我回来,母妃昨日过于激动,我代她致歉。昨日的事,我已经向她解释过,她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你了。”
哦,原来是替母妃道歉来着。
苏莞然未觉异常,淡淡笑道:“我知道,母妃也不过是说两句,我是儿媳,自然得受着。”
不受着还能跟她吵架不成?那岂不叫人说她不孝?好不容易得了点好名声,拿在手里没准还有用呢,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
苏莞然不动声色地想着,拓跋连城面具下的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苏莞然义正言辞地
瞪着他,“我虽然是杀过人的人,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对自己的母妃动手好不好!”
“不是说这个,”拓跋连城有些失笑,嘴角略微扬了扬,“我是为你,是不是在对董霓云打什么坏主意。”
至于杀人?拓跋连城上下扫着她那微弱的身体,这身板也杀得了人?
苏莞然嘴角一抽,“你刚刚是不是鄙视了一下?”
拓跋连城默了默,冷傲地抬起头,“那又如何?”
他竟然好不知廉耻地承认了?!苏莞然气急,又将枕头抽出来当鞭子甩了过去,混乱的脑识松懈了理性,新仇旧恨顿时一起算了起来。
“你还鄙视我?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要是不把你带回来你得多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觉得像我这样的豆芽菜别说杀人,连提镰刀都困难是不是?”
“诶,最后那句可不是我说的啊,”拓跋连城抬手阻挡,就像势均力敌的对手每一下都挡得恰到好处,不会伤到自己,又不着痕迹的护住了苏莞然,免得这烧糊涂了的丫头跌下床,“别动了!幼稚,就只知道拿枕头砸人。”
苏莞然看他连连抬手阻挡,看似游刃有余,其实头发丝都乱成了一团,心里顿觉舒坦,更加用力地砸了过去,“我就砸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拓跋连城眸中厉色一闪,猛然抓住了枕头,苏莞然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武器”,狐狸扬起了下巴,露出了尖俏的得意来,“干什么!别忘了你今儿可是来道歉的,怎么着?还想还击?简直毫无诚意!”
拓跋连城冷笑一声,“王妃一吼震千军,堪比河东狮,本王怎么敢?再说昨日……本王不是已经‘咬过’了?”
卧云台门前,小凝端着饭菜低喃,“这回看谁能下毒……”
倏然,一声怒吼震破天际,吓得她同琴丫头脚步一顿。
“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