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朝令夕改

  第三百一十六章朝令夕改

  是日,礼部、刑部等人联名上奏,公皙家自诩雍容,功高震主,目无天子,应即刻逐出京城,以儆效尤!

  正在气头上的拓跋陵没有丝毫犹豫,在公皙淑慧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下了圣旨。公皙淑慧大怒,寻上拓跋陵质问,未曾想禁军雷厉风行,竟已经将人赶出了京城!

  公皙淑慧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拿出母亲身份来压制拓跋陵,并且严斥禁军统领穆青松!拓跋陵只能再度下令,命人将公皙家的人又请回来。

  时公皙淑慧神色冷然,“皇帝!公皙家乃是你的母舅之家,你岂能将母舅之家逐出京城,此乃大不孝!”

  拓跋陵却不以为然,“朕之孝道,从来只需对太后与先皇,却不知,何时对臣子也要卑躬说孝?”他盯着公皙淑慧,到底还压抑着自己脾气,死死握紧双手,“难道没有公皙家,朕就当不好这个皇帝了吗?”

  “皇帝休要胡言!”

  公皙淑慧拍案而起,身体却晃了晃,她看着拓跋陵那双被阴沉和冰冷占据的双眼,忽地想起了曾经年少时候的她,如今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在自己儿子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依赖和仰望。

  她教导他要无情,却从没想过,有一日这份无情会对上自己。

  嘴角轻颤,终究是公皙淑慧最先软下口气,“我的儿,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多一份助力,便是多一份保障!”

  拓跋陵冷笑,“公皙家每年从不上朝,可手中却要拿着几百万两银子当开销,整日家斗鸡走狗,从未为我办一件实事!反倒是我,我却要像供个祖宗一样供着他们!此等保障,朕不敢恭维!”

  “他们那是为你探听消息!为你监视百官!”公皙淑慧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我的儿,你如此举动

  ,实容易叫人寒心啊!”

  “你看如今的朝堂,你手中的势力还有多少?那些新上任的官吏看似两不相帮,实则便是在你和南王之间犹豫!当中有多少人已经暗中归顺,你明白吗?”

  公皙淑慧仿佛瞬间苍老了许久,上次那场杀伐,她下了罪己书,已经成了天朝历史上第一个笑柄!

  她以为,拓跋陵会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她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保护他!

  拓跋陵却还是没有收回成命,他冷冷道:“朝令夕改,非君王之利,太后若是真心为孩儿着想,还请母后为儿臣多考虑考虑——”

  “哀家若不为你考虑,早在你三岁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砰地一声,桌上茶盏轰然落地!

  公皙淑慧咬牙,眼泪夺眶而出,时间落下皱纹的手在桌上拍得框框作响。

  “公皙家是要养!是要保!但这只是一时暂时的!等你朝局稳了你要杀要刮哀家不管!你就是将他们全部烧成了灰哀家也不会给他们掉一滴眼泪!”

  拓跋陵心下一震,“母后……”

  “但是现在,不行!”

  她斩钉截铁地怒喝,踉跄得跑到了拓跋陵的面前,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肩膀,仿佛连指甲都要陷进去,拓跋陵疼得手指抽搐,却不敢动弹。

  公皙淑慧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表情近乎于狰狞,痛苦而正经“我的儿,他们不能死,他们是你控制朝臣的中枢,是你的命脉!你懂吗?”

  “你就是要死,也不要自绝,你懂吗?”

  楚宁宫中,除却公皙淑慧沉重的喘息声,一时之间,再无其它。

  可公皙淑慧看着拓跋陵,那双眼中虽然有着动容,可依旧掺着冰渣与冷意。公皙淑慧倏然有些绝望,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存公皙家。

  离心向背,不可续也。

  “唉!

  ”沉重地叹了口气,公皙淑慧走出了楚宁宫,入眼,便见禁军统领穆青松跪在门前,一股怒火登时如烈火般烧了起来。

  “还有你,你这个佞臣!”公皙淑慧气恨地瞪着他,“你是存心要害我儿是不是?往日不见你做事这么利落,今日竟然迅雷不及掩耳!你安的什么心?!”

  穆青松却是凛然不惧,跪于楚宁宫前,声若雷霆,但表忠心。

  “臣所忠于者,天下之主!唯有皇帝之命不可违抗!太后纵然怒臣之不尊,而臣一心为天朝、为君上,问心无愧!”

  公皙淑慧当场气得抬起巴掌就抽了过去,“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太后!”忽地,拓跋陵大步走了出来,皱眉看着慌忙坐起俯身的穆青松,沉声道:“禁军是朕之兵器盾牌,太后何必拿他们出气?”

  公皙淑慧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好好好!禁军是好的,哀家是坏的!禁军是你的武器盾牌,哀家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你要怎么做,随你!哀家不管了!”

  “母后!”拓跋陵伸手欲拦,可公皙淑慧已经气白了脸,此刻间不想再看他半眼,顿时拂袖,将他的手打开了。

  望着公皙淑慧的背影,拓跋陵在原地站了片刻,跪伏在地上的高士微微抬头,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却猛听道:“……传令,将公皙家召回京城吧。”

  已经出了京城,再要召回京城……

  高士讳莫如深地看向穆青松,穆青松目光微变,正欲开口。一瞬间,高士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道:“皇上苦心,太后定会明白,穆将军,快去吧。”

  穆青松打了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莫名流了半身冷汗。

  他方才才说了忠于皇帝,这回皇帝发下指令,自己若是提出质疑,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高士为何要突然插

  嘴?莫非是在与他提醒?还是……知道了什么。

  穆青松若有所思,看向高士的目光渐渐便染上别的意味,高士仿若浑然不觉,只是低头跪着,等拓跋陵一甩袖走了,他才起身。

  穆青松站了起来,神色晦暗地看着高士的背影,豁然转身,点了一千禁军离开了皇宫。

  晌午才将人赶走,未过十二个时辰,又要将人召回。

  如此朝令夕改,容多少人嗤笑帝王无信尚在其次,拓跋陵震怒,将楚宁宫砸了个七零八落,才真正是让宫中人人自危的根源。

  “人心,浮动了。”拓跋连城轻笑。

  “也难怪高公公要给自己寻找后路,”苏莞然拿着手中的牡丹图,嘴角牵出一丝笑容,“禁军掌管宫内外的安定,高公公是太监头子,论其重要性,倒是不比穆青松差……欸,你给我挂一下,我瞧瞧哪里不对。”

  拓跋连城长臂一伸,直接将画高高举起,另一手摸着下巴,却道:“不过高公公为何要帮穆青松呢?靠近禁军,有什么好处吗?”

  苏莞然正要细牡丹图,闻言登时表情一变,惊讶道:“你是说,他知道禁军和你有牵扯了?”

  “未必然,”拓跋连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看画?”

  “哎呀你先说嘛!”苏莞然催促道。

  拓跋连城挑眉,低下头来,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个,你不亲,就不说。”

  苏莞然嗤笑,“矫情。”

  但还是凑上去碰了一碰,拓跋连城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举着画像,开口道:“若论年轻一辈中,穆青松算是极有抱负之人,对本王素来尊敬,这些细节想必瞒不过宫中太监。”

  “所以,未必是高士发现了什么?”苏莞然挑眉。

  拓跋连城想了想,却又摇头,“但没准,他也的确发现了什么,这次穆青松的动作的确太快了。”

  苏莞然

  心下一定,“发现什么也没关系了,总之高士靠近穆青松对我们来说并非坏事,他在关键时候曾帮过我们,这个恩,也该记住。”

  若不是高士之计,她腹中的孩儿不仅保不住,没准还要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苏莞然忽地话题一转,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过,禁军动作再快,也没有你快啊。”

  “噫,本王只是扫除后顾之忧而已,”拓跋连城温和一笑,笑意之下,却渗透着森森寒意,“斩草除根,自然要干脆利落,娘子说,是也不是?”

  苏莞然挤了下鼻子,“你就嘚瑟吧,就不知,现在禁军已经走到哪里了……”

  彻夜寒雪,路夹白石,官道之上,禁军统领穆青松正带着一千禁军前往迎接方被赶出京城的公皙家。

  公皙家被赶出京城的时候,桌上的饭菜还摆着,只重重拿了银票和贵重带身的东西,要想追上他们,其实简单得很。

  但穆青松却似乎有意无意地放缓了速度,副将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这天王浩命就摆在那儿,快一点慢一点结果都是一样的,您何必呢?”

  “是吗?”穆青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慢了?”

  副将背心一凉,忙道:“统领不用如此,其实就末将而言,末将也愿意慢点,那公皙家在京中串联朝臣,是……咳,太后的左膀右臂,太后借他们的手干预前朝,本就触犯了天朝律法。”

  “但皇上既然下来命令,你我便不得不执行啊。”

  穆青松这才收回视线,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好友,其实这快慢,还是有不一样之处的。”

  “哦?”副将奇怪,“穆兄何出此言?”

  “比如这快一步,就能接到人,”穆青松又回头,似笑非笑道,“慢一步,就可以接到尸体。”

  副将全身一寒,表情瞬息万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