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静登时睁大了眼睛。
苏莞然意味深长道:“母妃,若是莞儿真的要做什么,您就算拿走钥匙又如何呢?凭着这东西,我便是要将王府搬空,母妃又能奈我何?”
“你……”顾闲静心神一颤。
“母妃所作所为,哪一件不值得莞儿追究?但莞儿从来没有追究过,”苏莞然沉叹口气,“母妃以为孩儿是在借机向王爷示好,但事到如今,我真的需要借着母妃向王爷示好吗?”
拓跋连城为她三番两次忍让,也为她三番两次顶撞,在苏莞然的问题上,母子两个便是连一个字都谈不拢。
拓跋连城甚至让人守在卧云台正门,就连顾闲静进去,都要先通报拓跋连城。今日,便是拓跋连城早就打了招呼。
如今这般局面,苏莞然还有必要用什么苦肉计邀宠吗?何不静下心看看,莞儿是如何照看好南王府?莞儿自有倾城嫁妆,又岂会贪图这一子半铜?
“你说得好听!”顾闲静仍是嘴上不饶人,“你不贪图?哈哈,笑死人了,你不贪图,却又为何要用库房里的东西来收买人心?”
“哦,那个啊,”苏莞然将令牌收了起来,淡淡道,“那是我从自己嫁妆里分出来的,怎么,母妃可是看不惯?”
什么?!
顾闲静吃惊地看着她,近乎哑然,叶言心目光微变,扬声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姐姐既然已经嫁进了南王府,那嫁妆原本也是给您准备的,你——”
“看来叶姨娘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苏莞然一脸烦闷地插嘴,淬了毒药般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小凝,还等什么?”
赶紧报仇啊!
小凝阴笑一下,不等叶言心反应,抬起手便是“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
叶言心先前为了抓住小凝,两人距离正十分之近,这会可没有顾闲静让她扑,小凝
动作又极快,这会儿哪里躲得开,顿时左右两颊都像是被打烂掉了一般,痛得双眼通红。
“啊,我的脸!”
“打的就是你的脸!”小凝嗤笑,“给你脸不要脸,成日家想来找王妃的麻烦,上次居然还敢对王妃下毒?没把你送到官府都是我家王妃宽宏大量了,现在居然连王妃的嫁妆都敢觊觎,胆子不小啊!”
“言心!”顾闲静大惊失色。
小凝趁机灵活地扭身回了苏莞然身边,受了她一个白眼,“打一个巴掌就够了,你还打两个,手不疼吗?”
“疼,但是痛快!”小凝手掌发麻地抖了抖。
那厢顾闲静正心疼地搂着叶言心,见那张娇美白嫩的小脸登时露红,嘴角还渗出了血丝,惊怒之下又气又急,“苏莞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苏莞然嗤笑,“母妃真是好偏心啊,打一个巴掌就算恶毒了,那连打人十几个巴掌的人,岂不是嘴不可恕?那下毒杀人,是不是就该凌迟处死?”
顾闲静气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又憋得涨红不堪,颇有些狼狈心虚。
上次在明月楼发生的事,她们谁都没有忘记,顾闲静被拓跋连城的手段吓得浑身发冷,事后,竟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般狰狞,几乎有些后怕。
小凝见她无话可说,想起上次苏莞然那肿的跟猪头似的脸,目光一闪,对着书丫头眨了眨眼。
几个丫头素日玩得极好,心中自有默契,书丫头要在府中打探消息,同各处关系都打得极好,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在人群里大声起哄。
“下毒杀人本就该坐牢!今儿王妃在这里给人涨工钱,还没分派完呢,瞎耽搁事儿,我看不如报官,把人抓走得了!王妃,您可千万不要忘了涨工钱啊!”
众人早就被这闹剧弄得不耐烦,又深怕
苏莞然被气得不想给涨工钱了,也忍不住低声抱怨了起来。
“好不容易涨一次工钱,多喜庆的事儿啊,这叶言心真不识抬举,又挑唆王妃过来坏事。”
“人家是大家小姐嘛,哪里关心我们这些小人物,上次小红姐姐就是因为她才被赶出府的,真是晦气,一进府就险些闹出人命来。”
“我们的工钱什么时候可以领啊?我厨房里还烧着火呢,啧。”
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多,叶言心这次是真正有些慌神了,连哭声都不敢太大声,顾闲静面上阴晴不定,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她和齐嬷嬷一样,是做过下人的,知道任何府里的下人就是府里的水脉,流动运送一应全靠他们,惹了一个人还好,犯了众怒可是大忌。
苏莞然这一招,是要除了叶言心啊!
“齐嬷嬷!”顾闲静按捺住全身寒气,沉声道:“送言心回去,不要耽搁下人领工钱是。”
齐嬷嬷可不想扶叶言心,她看向徐娘子,徐娘子颔首,上去用力扭住了叶言心的胳膊,几乎是押送般带出了卧云台。
苏莞然莞儿一笑,福身行礼,“明月楼的分例钱,莞儿会派人送过去。母妃若不放心,今后每月的账本,莞儿一笔一笔都会记下,送往明月楼,请求母妃过目。”
顾闲静冷哼一声,阴沉沉的脸上透着几许肃杀,“苏莞然,你好,你很好。”
“莞儿自然很好,”苏莞然波澜不惊地盯着自己脚下的白石子,怅然若失般叹道,“只怕母妃已然入魔,眼中只有不好,又如何看得见‘好’?”
“苏莞然,你别得意,连城不会永远眼瞎,总有一天她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你给我等着!”顾闲静嗤笑,冰冷地俯视着她,落下一句狠话,拂袖怒走。
等着?
那就等着了。
等着看,到底是谁眼瞎,到底是
谁掩藏住了自己的真面目,到底是谁……自以为是,偏执入魔,令拓跋连城整日忧心不已。
叶言心,此女到底想干什么?
苏莞然慢慢坐回了位置上,眼底杀意起伏不定,此女攻击齐嬷嬷,分明就是借着齐嬷嬷,故意在挑拨王爷与王妃的关系!
她还利用顾闲静攻击自己,唯恐天下不乱,她想做的只是挑拨离间,让三人关系彻底破裂吗?
不,不止,苏莞然想起上次的避子毒,心头忽地一紧。
她恨自己抢了她的位置,那么,她会不会恨拓跋连城“抛弃”了她?叶言心“背弃”了她?她能下毒害自己,且让顾闲静背锅,那会不会……
不,顾闲静是她的姨母,照顾、调教了她多年,她一个自小在礼仪之家长大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坐出这种事情来?
她应该只是想除掉自己,占据顾闲静与拓跋连城。
“……妃,王妃?”
苏莞然猛然醒神,抬头一看,却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人,琴棋书画收拾着东西,小凝拿着帕子敷脸,只有芸娘,手中端着茶水,满怀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苏莞然下意识问。
芸娘哭笑不得,“这话该我问王妃吧?王妃怎么了?从太妃离开后就一直在出神,难道被太妃的话刺中了?”
苏莞然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在想叶言心的事,总觉得这个女人让我浑身不舒服,看见她就想抽她耳光。”
“嗤,”芸娘失笑,指指小凝道,“那不是抽过了,手都肿了。”
苏莞然也有些好笑,“那丫头,往日在苏府照看苏子默的时候,时刻谨慎,现在在王府倒是冲动得很。”
“她是被你吓坏了。”
芸娘将茶杯放下,拿着托盘凝视小凝,竟有些怜惜。
“小凝从小与你长大,情同姊妹,那日
寿山寺上,她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刺了一刀,弃置不疗,太妃上次又下毒……唉,而今太妃只要靠近你三步之内,她都要担心她是不是要抽把刀出来戳你一下,我看那情况,倒跟太妃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说得也是,苏莞然也发现,小凝从寿山上下来后,性格便变得更加激进起来了,那些话本子也不怎么看,每日都在药炉边打转,好像谁会往里掺鹤顶红似的。
“对了王妃,”苏莞然正沉思,芸娘忽然低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太妃的脾气越变越怪了?简直跟以前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不就是之前两个儿子的创伤太重了,又被蓝玉刺激到了吗?”苏莞然不以为意,“怎么,你还没看习惯那副样子啊?”
芸娘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她很奇怪。不是说前两日还在清净看书吗?怎么今日就好像突然发了疯一样?就像是、就像……给人下了降头?”
苏莞然打了个寒颤,面色古怪,“哈?”
芸娘偏了偏头,“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没事,倒是王妃,傍晚明月楼应该也不会招待王爷,咱们要给王爷留饭吧?”
拓跋连城每日必去顾闲静面前晨昏定省,就算顾闲静不见他,他也一日未曾落下过。
不过今日顾闲静被她气到了,想必是不会出现见拓跋连城的了,苏莞然想了想,支着下巴道:“留吧,或者等她一起吃都可以。”
默了默,苏莞然又道:“对了,等会你让府医去明月楼给太妃号号脉,就说是请个平安脉,开些安神助眠的药,晚膳让膳房准备清淡些,没得有刺激了她。”
“是。”芸娘颔首。
苏莞然复又端起茶杯,看着浅绿色的茶汤,眯了下眼睛。
被人下了将头啊,可能吗?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最不值得信任,倒不如说是被人下了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