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虽然打死都没从天空那朵乌云上看出“风和日丽”来,但就放风筝而言,这个迅疾的风倒的确是极有用的。
他也没有点破拓跋陵的牵强附会,摆驾御花园而去,还未走近便听到一群娇笑声。明明是冬日,后宫美人却是穿什么衣裳的都有,姹紫嫣红,千娇百媚。
乍一眼看去,假山之上白雪皑皑,红梅之中笑语嫣然,佳丽三千,群芳争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拓跋陵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朕的后宫中,原来有这么多人吗?”
高士忙不迭道:“这些都是各宫主子娘娘和良人、美人们,还有主子娘娘带进来的姑娘,都听说今日皇宫热闹,皇上要办一个‘群芳戏纸鸢’集会,可不都出来了么。”
“群芳戏纸鸢。”拓跋陵失笑,“他倒是会说话。”
说着,拓跋陵便直接走了进去,耳边传来或清脆、或婉转、或媚酥入骨、或甜美可人的声音,“臣妾等,见过皇上。”
“平身吧,今日是让你们来玩的,就当朕不存在便罢。”
拓跋陵说得轻巧,可那下面美人们可不敢真的当他不存在,她们今儿特地打扮一番,可不就是为了他么?
拓跋陵径自入了亭子,看着苏子默也跪在亭子里,前面搬来了画架,上面画得还是他在马场赛马的雏形。
画卷打平,骏马奔驰,扬蹄踏沙,后面的太监倒是看得威风凛凛,可那九五之尊怎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外形,细看连头发都是散乱的,似乎与后面的人身处两个世界。
放风筝的女孩们还没动作,一个个都呆头鹅似的看着他,拓跋陵本来兴致极盛,这个时候突然有些无趣了,漫不经心道:“今日谁的风筝飞得高,朕就封她为皇贵妃。”
众女愣了。
高士倒吸口凉气。
苏子默拿起画笔呆住,侧头看着拓跋陵,“皇、皇贵
妃?”就放个风筝,就可以当皇贵妃了?
高士正要劝解不可,耳边便闻潮水般的惊喜尖叫,一个个姑娘就像突然发了疯似的,拿着自己的风筝开始四处乱跑。
拓跋陵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热闹,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却问苏子默道:“为何朕是透明的?”
“啊?”苏子默愣了下,而后快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画上的人,苏子默换了支小红毛,默了默道:“不是透明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上色。”
“那就不必上色了,”拓跋陵淡淡道,“透明的也好。”
苏子默看了他一眼,“要上色的。”
拓跋陵挑眉,“……随你。”
而正在御花园中陷入风筝战争的时候,楚宁宫外,苏莞然与书丫头慢慢踱步而来,两边上的禁军先时并不觉得奇怪,但看苏莞然在前面的宫道上来回走了几趟,才终于有些反应。
禁军副将远远看见了她,略思索片刻便走了过来,“王妃,您有何吩咐?”
苏莞然笼紧白裘,慧黠的眼睛里闪过笑意,“我有个镯子落在这边了,正在到处找呢。”
副将看了眼楚宁宫,又看看苏莞然,思忖道:“王妃要找镯子,不如请这附近的宫女和太监一起找吧,他们素日极闲,都喜欢站在角落里不出来,正好可以帮忙。”
苏莞然霎时背后一僵,“是吗,多谢将军提醒。”
“无妨,末将应该做的,”他揉了下脑袋,宽正的脸上迁出笑容,“王妃若是要帮忙,不如明天傍晚来这里寻末将,末将那时正好有空。”
他眨了下眼睛,又道:“听说皇上让内务府准备了孔明灯和烟花,明天就可以准备好了,到时末将就闲了,可以帮王妃找镯子,不过……人手不足,机会有限,王妃若是知道怎么找、找什么,那就还请迅速些才好。”
明天傍晚!
苏莞然同书丫头
对视一眼,眼中喜色不言自明,同时福身道:“今日雪大天暗,恐不好找,那就明日再请将军帮忙了。”
“不客气。”副将抱拳,“末将还要去巡逻,恕,不奉陪了。”
“将军请。”
两人相视一笑,苏莞然与书丫头转身,一步步往回走,眼中越来越亮。
至于傍晚,御花园的动静终于停下,经过惨烈的角逐,比如有人不小心被崴了脚,有人不小心被撞了头,还有人在假山石子里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后,皇贵妃的位置终于有人填补上了。
所有人都以为,太后必定会为此大发雷霆,但慈宁宫竟然毫无反应,公皙华当日便将皇贵妃的印策都给了那女子,一时间,这女子成了六宫所嫉妒。
苏莞然也是到出了结果才知道拓跋陵竟然会用这么儿戏的方法选出皇贵妃,可见其对皇贵妃有多不看重,就像给阿猫阿狗施舍两个馍馍。
苏莞然不以为意,只是可惜那女子,终于爬到高位,但只怕这皇贵妃的位置她坐不了多久。
苏莞然如此想着,但却决计没有想到,这女子当夜侍寝便被拓跋陵嫌弃,给逐出了皇宫。
几乎两个时辰不到,从良人到皇贵妃,连升七级,最后却被贬为庶民,让内务府都没反应过来,收拾皇贵妃宫殿的人才换好被褥,一转头又作废了。
消息传遍六宫,那女子自然沦为笑柄,被赶出宫,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民间,入了南王府的耳中。
拓跋连城让人查了那女子,发现没什么特别,他也没有心思在那女子身上注意太多。
此刻的他,已经在南王府大门前等了四个时辰。
蓝玉没有回来,就连黑怀也没有回来,南王府的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他派去打探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位置!
气喘吁吁地侍卫深吸口气,嘴皮都干了。
“启禀王爷
,打听到了,只说是盘牙山下有人斗殴,死伤十二人,身份不明,我们追踪很久,发现这些人都被扔下了悬崖!”
拓跋连城手心冰凉,“再探!悬崖下又没人去看过?身份确认了吗?”
那人苦着脸,“王爷,我们也派了人下崖,但这会城门都关了,就算是有消息,也只能等明日了。”
“……等不了明日,”拓跋连城沉声,目光晦涩地看着夜色深处,“叫上几个人。”
那人惊讶,“王爷打算亲自去找,可是……”
“去叫人!出城的事情,本王自己解决。”
那人咬了咬牙,知晓蓝玉与黑怀的重要,急忙下去准备。拓跋连城将王府交给了狸奴,趁夜便披了披风融入黑暗,径自前往京城大门。
城门卫自然不可能说放就放,拓跋连城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扔出了南王府的令牌,“开门!出了事南王府担着,不开门,本王即刻要你的命。”
那人面露苦涩,怎的这将近年关了,什么人都给他找麻烦来了?
无奈何,他只得打开城门,却还是将这件事记下,明早即刻送进皇宫,免得自己过不了好年事小,南王出事,赔上性命事大。
星月逐夜,寒风中,十数皮快马急急而奔,就像暗夜里的急行军,向着目的地而去。
拓跋连城目光冷冽,手中马缰越握越紧,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盘牙山,下马探看,果然在地上看到了残存的血迹,一看便是经过激烈的打斗。
他皱起眉,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山上,而后往后伸手,“火箭。”
侍卫领命,瞬间抽出肩头,点了火油交给拓跋连城。拓跋连城盯着那黑暗阴沉的山腰,缓缓将长弓拉开,倏地松手!
火箭破空,疾如密林。
但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山上根本没有人,拓跋连城迷了下眼睛,等了片刻,忽然重新上了马
,“山上的人已经撤走……我们去悬崖。”
“是!”
于是一行人又转向悬崖而去,风高夜黑,悬崖上还站着好些人,都是南王府的侍卫,他们都在看守着那一根根拴在木石上的绳子。
拓跋连城赶到时,正好有一人从悬崖上爬上来,趴在地上累得动弹不得,却笑起来,“不是咱们的人,他们衣服里穿着麻衣,兵器很旧,不是土匪就是强盗。”
那就好。
“这么说,是这些人惊动了暗兵?”一人道:“那黑怀他们呢?”
“他们应该是混进暗兵里了,”拓跋连城稍感庆幸,“让底下的人都上来,天明回府,其余人等,去周围山头找人,斥候先行,弓箭手在后,注意伏兵。”
暗兵不会撤离太远,否则无法驰援京城,如今天黑,正是适合寻人。
拓跋连城放慢了速度,马儿踏着夜色,在暗处分开,悄然消失。
明月在树梢上微微便宜,野狐于密林中露出两双诡异的眼睛,野草之中,似乎潜藏着什么,正准备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天,渐渐亮了。
王府从寂静变得喧闹,齐嬷嬷站在门口来回走动,眼中似乎带着泪痕。
还是没有人回来,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王府,让人把门关上,绕过照壁,走向正殿,看见了泣不成声的顾闲静。
苏莞然、苏子默在皇宫,蓝玉一去便无消息,拓跋连城深夜出城,不知生死,她本以为上天弥补了她丧子之痛,可现在,所有人都置身于危险中。
狸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将目光投向齐嬷嬷,齐嬷嬷上前,让狸奴到一边休息。
“太妃,您这是做什么呢?王妃和小少爷可都是安全的,蓝玉公子只是失去踪迹而已,王爷夜半出城,回来也得等城门打开不是?”
“我知道。”顾闲静哽咽道,“可外面是几千人啊!他们才多少人?”
(本章完)